冬天来临的时候，叶黎决定给建飞买一件羽绒衣御寒，建飞一再强调不要买得很贵，反正是去食堂，油烟熏起来，衣服很快就会破坏掉。另外，建飞添了一句，像我这样的人，穿得光鲜有什么意思呢?叶黎一愣，知道建飞又在想那件事了，道，建飞，你这个人就是一根筋，你以为做人就只是那样了?叶黎没有说出那件事的实质，但是，建飞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低下，道，做人如果没有那件事，还有什么意思?叶黎马上从精神的高度来批评建飞，道，一个人要有远大的目标，比如，等我们儿子大了，看他一点一点的成熟……
话没有说完，就被建飞打断了，建飞这次的语气没有火暴性子，他轻声轻气地甚至都是慢条斯理了，道，叶黎，我忽然悟到一点什么。
叶黎道，什么?建飞你悟到了什么?你不要说出太高深的理论。
建飞道，叶黎你没有感觉到吗?做人其实很像是做游戏……
叶黎道，做游戏?你想说的是游戏人生吧……
建飞忽然掏出一包烟来，点着了一支，道，我们都在做游戏，闯关游戏，一级二级三级，就算是闯到最高级了，又怎么样?赢了吗?因为这个游戏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结果会有意义吗?建飞呼出一口烟来，道，反正都是一个死。
叶黎吓了一跳，建飞，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都是凡人，凡人是不能想问题的，做做吃吃就好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建飞道，叶黎，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老百姓，靠的是廿四根肋骨在撑着找饭吃。但是，都是活了一辈子，我们的活怎么这么累呢。
下班时，叶黎特地买了几样菜，打了个电话给建飞，道，建飞，今晚回来吃吧，我想做个菜给你尝尝。
那边传来老虎的吼叫，叶黎听不清建飞的话，喂喂喂，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就挂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建飞电话打了过来，叶黎，我刚才在烧菜。
叶黎说，不是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了?还烧?学生要加餐呀!
建飞道，哪里，是校领导请客，在我们食堂吃饭呢。
叶黎道，等你下班我再烧，我等你。
建飞道，你买了什么菜，我吃不下，口渴，只想喝水。
叶黎说，你回来就是了。
建飞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种药材的味道，他耸了耸鼻子，道，煎药?
叶黎道，已经做好了，你洗个手我们吃饭。
建飞脱下球鞋，换双棉鞋，道，路上结冰了，差点滑倒。
叶黎道，建飞，你骑车要慢一点，头盔又不戴吧。来来来，我买了件羽绒衣，你试试看。
建飞一边穿羽绒衣一边说，叶黎，我说过多少次了，骑个脚踏车，还戴个头盔，像个怪胎，算了，我把围巾系紧一点就是了。你烧什么菜呀，都是药味道。啊呀，穿上羽绒衣就是暖和。多少钱?
叶黎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帮建飞拉上拉链，出得房间，到厨房端了一只小砂锅出来，道，快把垫子放好。
揭开锅盖，只见黑咕隆咚的，因为温度很高，锅子还在泛泡泡。
叶黎拿出一个勺子，小小地舀了一点，吹了吹，伸到建飞面前，你喝喝，可香呢!
建飞喝了一口，咦，是有点香，不过有点腥味，到底是什么菜，以前从来没有吃过。
叶黎道，吃吧吃吧，反正是营养餐了。
叶黎盛了两碗饭出来，建飞突然说，想喝点酒。青梅酒家里还有一点，是五月份叶黎的学生送过来的，以前叶黎总不太赞成建飞喝酒，总共也只有三斤酒，过去大半年了，搁在那里。叶黎看建飞心情不错，说，那我也来一点。
两个人各倒了一小盅，叶黎不会喝酒，只是嘴唇湿一下，建飞先小啜一口，啊呀一声，道，叶黎，突出两个字“好喝”!叶黎说，果子酒当然好喝。
对了，你都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菜呢。
叶黎一个劲地劝建飞，吃吧吃吧，我总不会害你吧!
建飞放下筷子，叶黎，你不说，我就不吃了。
叶黎嗔怪地白了一眼建飞，轻声说，补药，建飞，这是补药。
建飞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用筷子在锅里拨弄了一下，说，咦，不会是什么鞭吧。叶黎。叶黎赶紧夹了一块给建飞，建飞吃在嘴里，说，难怪闻到了腥味。
这餐晚饭因为有了补药的渲染，吃得有点内容起来，建飞喝一口酒，就一口菜，就要开句玩笑，身体倍儿棒。叶黎开始只是笑一笑，说，慢点吃慢点吃，反正都是给你吃的。吃着吃着，叶黎忽然觉得心酸起来，建飞以前多么健壮啊，像一头牛，一到晚上，就把叶黎当作一块田来耕耘。有的时候，还会打个暗号，一下班就往家跑，那时叶黎刚刚应聘到了职高，没有做班主任，美术老师嘛，相对还是比较清闲的，这样，建飞就会迫不及待地往叶黎办公室冲，叶黎一看建飞来了，就像接上了暗号，马上站起来，说，啊呀，家里还有点事，主任，我能不能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