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扭脸盯着黑漆漆的电脑屏幕,半面羞愧,半晌不语,把大半截烟卷慢慢捻灭,才又扭过脸来,面带同病相怜的忧戚。
“你也出轨了。”她酸楚地说。
“但她被抓住了。”尚建新自觉可耻,他等着姜蓉赶紧给他签字他好赶紧离开,太丢人了。
姜蓉还想听他说说详情:“你们现在有孩子,大人怎么也好说,孩子摊上这事就遭罪了。”她深有感触,也是告诫。
尚建新点头复摇头,苦笑着说:“我就知道这么多。”
“不信任我?”
尚建新连连摇头,无话可说。
姜蓉提笔签字说:“你考虑清楚,最好别走这一步。”签完字又若有所思地说,“女人都不容易,你让着她点儿,假如她知道你。”姜蓉说他,却指指自己的心窝低声说,“就算我替她求情,谅解她,实在不凑合,也好说好散。”
尚建新点了头,姜蓉才把签好的假条推向他,漫不经意地盯着他问:“你俩谁先提出离的?”
尚建新拿起假条说:“我爸。”说对了意思,说错了话。
姜蓉扑哧乐了。尚建新难堪地笑着作了解释。
姜蓉叹息一声,吩咐他先把工作安排好。“离婚简单,尽早回来,这儿离不了你。”
姜蓉的意思丰富,尚建新点了一次头,又快马加鞭地狠狠点了两下,身子也像马一样,奔腾起来了。
尚建新赶回咸城,平常熙来攘往的车站广场头一次显得这么空旷阔大天高地远,“非典”疫情压制了城市。路上也是行人寥落,出租车司机脸上都捂着口罩,显得鬼祟。进门便见父母脸色暗淡无光,尤其母亲,不像往常那么嘘寒问暖,说长道短。满屋都是尖酸刺鼻的白醋味,窒闷的空气更加压抑。
建新妈负责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建新妈唉声叹气,满面羞惭,尚建新从没见过母亲这样灰溜溜过,母亲不论在家还是在单位都是那种“有理分子”,这是建新爸说的。建新妈讲说时,建新爸出去,特意回避了。
事情很意外,经过很简单。建新爸战友嫁女儿,建新爸赶去贺喜,陆军开车送去,建新妈看了天气预告,下午有阵雨,特意给建新爸带了裴家湖的备份钥匙,让他顺路过去查看一下门户。中午和老战友喝了几盅,饭后微醺,喝茶解酒,听到闷雷沉沉响起,建新爸就想起老板交代的任务,急着要走。可陆军的车迟迟未到,战友的儿子便开车把他送到裴家湖,进了小区,刚从车上下来,陆军的车也开进来,建新爸打发战友的儿子开车回去了,然后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和三女婿慢慢上楼。
结果建新爸撞破了现场。建新爸在门外就听到电视开着,还嘀咕祁妍粗心,开门进去看见电视真的开着,探头往客厅里张望,就看见客厅的那张太妃沙发上凌乱不堪。祁妍穿着睡袍蓬头光腿光脚从卧室里慌里慌张迎出来,面红耳赤地说:“爸你们过来咋不打招呼?正在午休呢。看这屋子乱的,顾不上收拾。”一边说话一边捡拾沙发上和地上的衣物。建新爸是何许人也,早看见祁妍手里团着的裤头背心和撇在地板上的袜子,也看出祁妍在慌乱地掩饰什么。老汉儿警觉地想到进门时看见的那双摆在鞋架上的擦得锃亮男皮凉鞋,不是它打眼,也不是眼生,而是反常,儿子不在家,不穿的鞋子谁擦那么亮。建新爸坐下,给陆军丢个眼色,陆军直奔阳台,又转身进了主卧,马上听见陆军撞门声。祁妍喊叫姐夫你干啥呢?建新爸命令祁妍坐下。祁妍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跟着陆军跑回卧室,陆军跑出来对丈人说,“小卫里藏着一个男人。”建新爸让他叫出来,要看看是谁。同样头发凌乱的陶校长敞着怀慢慢走出来,白馥馥的肚皮鼓凸着,裤腰歪扭,前门拉链半敞着,黑糊糊腹毛露在外头。
祁妍开始还竭力辩解,说陶老师找我谈工作,没干别的。还想掩护陶校长脱身。陆军讥笑她背着牛头不认赃。祁妍竟撒起泼来,说我愿意,你管不着。还赶他们滚出去。建新爸哪吃这套,说祁妍你太不像话了,你辜负了我们全家人。建新爸对陆军说打电话报警吧。陆军说,还是叫大姐夫,稳妥一些。祁妍知道厉害,阻止陆军。又把东西塞到陶校长怀里让他赶紧离开。可怜陶校长一条大汉,来不及整装,手里抓着就要走,建新爸暴喝一声“蹲下”,老陶马上就地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