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建新先联系张存孝,张存孝果然不听他说,反而教他不立于危墙之下,批评他“没病揽伤寒”。尚建新说这身伤寒、这堵围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张存孝末了才说,这事归反贪局,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把他草草打发了。
尚建新明白,张存孝眼里的他是个吊儿郎当的小舅子,凭他的脑子,根本做不了张存孝的工作。
尚建新带了重礼去求大姐,进门先挨了大姐一顿骂,骂他的丑事,尚建新死不承认。大姐得知他的来意,骂他背着牛头不认赃,板了脸不理他。尚建新只能软磨硬泡,说姜蓉事关大局,也关乎他的前途。大姐可没大局观,但她可怜小弟。一边骂他不知轻重难为姐夫,一边又让张存孝想法帮忙。张存孝说:“给他说过了,这是大案,上面压下来的。市领导也管不起。”
张存孝又对尚建新说,你们老板叫你来跑这腿,是害你害我,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国资委从北京到省里一级一级压下来的,上面有监督。
尚建新说,你意思是没救了。
张存孝建议他回家去跟他爸讨教。
老干部就是老干部,听他说了情况,老谋深算地说,你的上级是拿卒子当车使呢,暗棋哪能这么明走呢。建新离婚后,建新爸觉得儿子遭受生活重创,开始维护儿子,替他着想。甚至料到了情场失意官场得意的势头。听了儿子的汇报,老干部先笑话法律顾问的馊主意,“你人押我手里还耍花招。”
老干部说一下子脱了干系很难,想要人不知,除非你不做。让人捉住手腕,谁也没有万全之策。建新爸愿意帮忙,但要他尽早回到浦东的岗位上,不要他露面。尚建新说他留下配合,说他是专干,万一找人说话上下打点,他可以跑腿开车什么的。他爸说,这事还能急来抱佛脚,你开火箭也赶不上。
尚建新第三天去见董事长,董事长还没吃早餐,领他去了小餐厅。
董事长一边剥鸡蛋一边听他汇报,把剥好的鸡蛋给了他:“好,那就静观其变,饭后叫人送你去机场。”
放松下来,董事长和他谈到姜蓉逼走曹德武,说姜蓉心眼小,小不忍乱了大谋。又说“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矣”。这句话尚建新完全听不懂,只是隐约觉得老总话里露出不满情绪。尚建新没有附和老总的意思,他认真地替姜蓉说了公道话。他说曹德武是“害群之马”。
老总像是不爱听他说的,懊悔地擦着嘴角边的粉红豆腐乳说:“害群之马,不至于吧。”
实情是,老曹寻找机会报复姜蓉,几乎把老东家——制版厂的高管们一网收走,事后他们才知情。
过了一个多礼拜,老总亲自打电话通知他,姜蓉住进了医院,给他记功一次。
姜蓉电话关机状态,尚建新猜了两三种可能。次日,尚建新飞回咸城,坐车直奔医院,有人提前打了招呼,看护人员退出门外。
姜蓉穿着松垮的病号服,更显得清瘦羸弱,白发多了,眼神的光芒也削弱了。入门休问荣枯,观看容颜便知,尚建新从她余悸未定的脸上看出了名堂。门外有监视,他们握了手,姜蓉强装笑颜轻轻道谢。尚建新从拎袋里掏出姜蓉最爱吃的红心火龙果剥了皮,跟前没有水果刀,就搁在碗里用瓷勺子切成小块,姜蓉不吃,问他浦东的情况。尚建新说都很正常。姜蓉憾恨地说,她出院就退休,不干了。尚建新说大伙还等你回浦东上班呢。姜蓉摇头微笑说,十分感谢……你的谎言。
离开医院,尚建新直接联系张存孝,张存孝让他有事晚上到家里说,他说事情紧急,正在去他单位的路上。张存孝怪他行事贸然,让他到粤珍轩对过儿的文德广场南门等着。
尚建新抽了两支烟,才看见富态的张存孝一边接听电话一路小跑过了马路。
“上次那件事,你大姐就说我,看来,真是帮你帮出忙来了。”张存孝看着广场里头那些老人小孩儿轮椅童车,回过头说,“要不是老头子使劲儿,给她定了罪,恐怕三五年出不来。你对不起这三通人物。”
小舅子的来意和隐蔽的情由,张存孝一清二楚,他等着说客——不争气的小舅子——打退堂鼓。尚建新是来发福利的,张存孝骂他胡来。没说个长短,张存孝的手机不停响:“会多,一天到晚都是会。”
尚建新回家问父亲,老干部冷笑道:“官打刑贼,‘四通’也够了。”尚建新纳闷地说:“什么三通、四通?又不是管件儿。”他爸斟酌着说:“也算一句行话,连通上下左右,起主要作用的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