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出来,瞧见那个茉莉,阿部是她的客人,冷冷地叉着手,站得远远的,袖手旁观。你说这都是因为她,她的客人,却摆不平,所以才嫁祸到妈妈さん身上的。已经几次了。我说她,她却说,是妈妈さん自找的,妈妈さん自己喜欢。这是什么话?我真想甩她一记耳光。我们吵了起来。她居然说:‘我说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她这是什么话?她说,妈妈さん爱上了阿部。”
我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在这样的行业里,男女之爱的话题虽然避免不了,特别和客人的,但只不过作为敷衍和玩笑,真正的爱是不可能的。而且根据我的经验,爱上客人是要被禁止的,那会毁了生意的。她作为妈妈,难道不懂得这一点?不但手下人爱上了客人,她自己也这样?也许只是传闻,也许只是出于那茉莉的嫉妒。
“当时她就在边上。”王さん说。对呀,可以来个对质。我想。
“阿部也在场。”他又说。
这可不好,我想。
“我就当场问她。”他说,“她不回答。她说,不要当着客人吵。她的态度出乎我意料,我想她本来应该愤怒出来撇清的,可是她却是这态度。即使是客人在场,阿部他又听不懂中国话。莫不是……不行,一定要当面弄清楚!大概她被我逼得没办法了,她喝道:‘你是来干活的还是干什么的?’
“我醒了。是的,归根结底我是干活的。我只是她的雇员。我是她什么人?人家给你一点甜头了,你就自作多情了,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这么长时间,自己都傻乎乎想什么了!我有什么权利要求她?人家本来就是妈妈さん,就是‘鸡’,最重要的是客人,是营业额,是钱!我猛然记起,前几天她跟我说过阿部在追求她。当时她用的是不屑的嘲弄的语气,我还狠狠取笑了那个阿部一番。不料她是装的。我还嘲笑阿部,现在想来,当时她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呢!我羞得无地自容。
“那晚,打烊后,我故意慢慢收拾,磨蹭,磨到最后一班车过了,然后自己招了一辆TAXI。她也要上车,我关了车门,把她挡在外面。可我前脚回到家,她后脚也到了。她一进门就流着眼泪向我辩解,说她是讨厌阿部的。我冷笑道:你讨厌还是喜欢他,跟我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小小打工的,你怎么能说出讨厌顾客的荒唐话来呀妈妈さん?没有顾客,你的店不是要倒掉吗?她不知怎么回答我了。
“那一夜我睡在地上。我想搬出去住,我开始找住的地方。我还要重新找工作,只是工作太难找。而且说实在的,一想到要永远离开‘特别区’,心就一阵痛,这里也有我付出的心血呀。去‘特别区’上班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这几天傍晚,一到上班时间,我就在家里呆不住,就要往外面走。也许也是因为店里能够见到她吧。其实我还是爱着她的。我的月票还没到期,一样是刷卡,所以完全没有跟平时不同的感觉。直到我下了车,到这乌森巷口,才记起来‘特别区’关了。那晚警车就停在那巷口,我是在那里被推上车的。我不知去哪里了。我不想回住处,我没地方去,我只能去别的店喝酒。有一次还去了那上海人开的店。喝完,凄凉回去。今天可能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又想着‘特别区’,就又过来了。来了才看到门关得紧紧的,所以到你们这来了。谢谢你们。”
我连忙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说说也舒服了。”他说,“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没有辞职。”小魏说。
“对了,所以我一直没有辞职。其实我还爱着她。她也向我赔礼道歉,我们又和好了。”
又和好了?我没明白。
“她说,你这个人就是多心!我承认。但其实她没有说真话。也许她不知道该怎样说。也许很长一段时间了,她都想对我说,但不知道怎么说。终于有一天,她说了:‘王さ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她好久没有叫我‘王さん’了,我们都叫对方的名字。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又说了:‘你不要骂我,行吗?’
“我以为还是那件事,我说,其实也不是你的错。她又说了:‘我想了很久了,一直不敢对你说。’
“我没明白。‘你知道我们店现在的情况……’她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