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地处青藏高原,有连绵不断的山峰,有数不清的河流。
有了山,便就有了河,东边有山,西边有河,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依山傍水的村落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村庄,是水墨画,镶嵌在青山绿水间;村庄,是首诗,在异乡的梦里断了章,村庄更是一缕挥不去的乡愁,系在我的心上。
光阴的岁月中,村里的人们,聆听着河水的叮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光阴的故事过得那么充实和恬静。
我家门前就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水,从山梁梁地下涌出来的清泉,汇流一起,流向更远的地方,那声音哗哗啦啦,叮叮咚咚的,唱着歌,一路奔波,那波光粼粼的河水一直荡漾在我内心深处,东边的山,西边的河都是我童年的游乐场,盛夏的山上长满了各种叫不出名的被植,柴胡是最长见的,开着黄色的小花,记得有年暑假,我去我七姐家,七姐带着我和两个外甥女儿,用带尖的钢钳把柴胡挖出来,去枝,把根部晾晒干了,卖钱。
有次,在山里突遇大雨,回来都感冒发烧了,姐姐拿柴胡炖汤给我们喝,柴胡是最好的中草药,性微寒,可退热,能缓解急性支气管炎、病毒性肺炎等疾病导致的发热,总之柴胡的药效是很广泛的,我只知道这一点,而挖柴胡发生的故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能写完的。
盛夏一过,开学了,姐夫送我回家的前夕,天蒙蒙亮,姐夫驾着马车和姐姐一道去县城的药材公司去卖药,晚上姐姐和姐夫卖药回来,把卖了柴胡的五十块钱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连做梦都是甜的,对于一个小孩来说,那是我人生中自己创造的,第一笔最昂贵的财富。
在姐姐家开心的不光是这一件事情,姐姐家的牛下了小牛犊,姐姐早晚把牛犊吃不了的牛奶挤下来,攒到七八斤,就给我们做酸奶吃,姐姐做的酸奶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味儿一直在记忆深处,那美味佳肴时不时敲打着我的味蕾。
山上有大片的野草莓,登上山顶,似乎与蓝天白云挨得很近,惊扰之中不断的有漂亮的鸟儿扑棱棱的飞起来,鸣叫着射向天空,来不及张望,嗖的一下就没了影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各种各样带着酸味的野果,都是大自然给我们童年最好的馈赠,有鹿角菜,地软,地软也叫地皮菜,鹿角菜因形酷似鹿角而得名,是生长于青藏高原的野生藻类,地皮菜捡回来,母亲给我们做包子吃,全家气乐融融大块朵颐的情形怎么也忘不了,那是妈妈的味道,多年以后远嫁外乡的我,舌尖上依旧回味着当初包子的香味儿,一缕缕乡愁里,将妈妈的味道烙在心头。鹿角菜摘洗干净了,葱花炝上清油,带着滋沥的声音,香味就窜进了鼻子,深吸一下,咀嚼之中都是满足。
山上到处开满了臭牡丹,臭牡丹药名赤芍,虽难闻,可全身都是宝,有祛风除湿、活血散瘀的作用和功效,也可消肿解毒,广泛用于治疗关节炎、湿疹、疟疾,跌打损伤、血气不畅等病症,对高血压也有一定的治疗作用,还有更多的药理是我所不知道的。沙棘和树蘑菇,沙棘的果子青色的时候不可吃,到了秋天熟透了,拿剪刀剪下来,吃到嘴里酸不溜湫的,倒吸几口凉气,酸了牙不说,口水也不由自主流下来了,不过,我喜欢拿玻璃杯制作沙棘汁罐头,用白糖腌起来,密封,冬天也不易坏,腌起来的沙棘汁酸酸甜甜也是一种美味儿。野生的树菇采满了篮子,拿回家洗干净晾晒干了,一直留到过春节,成为餐桌上不可多得的美食,我和我的发小们经常去爬一座又一座的山。山下的河里,夏天洗衣服,摸鱼,冬天结了冰,成为天然的溜冰场,记忆里孩子们的欢歌笑语一直在心灵最深处,不敢忘,也不想忘。
郁郁葱葱绿树植河岸两旁,在蓝天和河水的映衬之下,峰峦叠嶂的翠色那么柔和,浑身长满刺的沙棘树,缠绕在上面的喇叭花竞相开放,点缀在草丛周围的马莲花一撮撮绽放着蓝色的火烟,我饱含深情的地方……远处,有羊群在悠闲吃草,有几只调皮的小羊羔撒着欢儿,咩咩的叫着。西面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散发着独特的清香,风儿轻轻吹过,麦田泛起了阵阵青波,滚动着无限的希望,村里人在田里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侍弄着长势喜人的庄稼,手里忙着农活,时不时的敞开喉咙漫歌一曲“花儿”,恰似耳环明翠轻歌漫;如同天籁,散发着民歌特定的韵味,真的是一季耕耘,一季呵护,一季侍弄,一季收获。麦苗抽穗了,洋芋花开得白灿灿的带着黄色的花蕊,油菜花黄橙橙开满了田野,小蜜蜂嗡嗡地叫着,来回穿梭在花丛中,忙碌着。各种花儿像赶集似的,聚拢来,齐刷刷换上了最鲜艳的夏装,水上方一片沼泽水草地,我在那里捉过蜻蜓和蝴蝶,蝴蝶易捉,蜻蜓飞得极快,不易捕捉,只到它飞累了,落在水草尖或石头上面时,蹑手蹑脚轻轻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方能捉到,有时候下雨的时候,蜻蜓的翅膀打湿了,不是那么飞快,也容易捉到,绿油油的水草上面开满了一簇簇的黄花,蜜蜂在上面采着花蜜,毛绒绒的小腿上粘满了黄色的蕊粉,水草上面铺满了金灿灿的一大片,如同小喇叭似的,摘下来还可以吹响,水草里面的小野葱拔起来,顺手洗干净了,直接塞到嘴里吃了,不辣,有淡淡的葱香味。
夜幕降临的时候,太阳像镀了金似的一点点慢慢隐去了,弯月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挂在了天上,门前溪水里面的青蛙叫起来了,那声音像出生的婴儿似的,忽高忽低,由远及近,蝉也那样迫不及待的叫着,让我不由想起辛弃疾的诗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看似平淡之中的村庄,蕴藏着像诗人一样不平淡的故事,我们像归巢的鸟儿飞回家,吃过晚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庄静下来了,偶尔选处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东一声,西一声的狗叫声彼此不断,鲁迅先生曾说过,“村里的狗叫了,其他的狗也跟着叫,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叫,当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就是一种罪。”我想,也许狗都有自己的语言,虽然这是一种自然常态,也是一种盲目跟风随大流的丑态……
我写的是我少时的回忆,写着写着就脱题了似的,写回忆,咋就写到鲁迅的这句话了呢?每天一打开抖音视频,里面全部都是战争,视频里那些浑身伤痕,满脸带血的孩童,那渴望和平生存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奈和绝望,那是怎样的一双双眼神?明明里面是极致的悲伤、极致的绝望;极致的苦痛,可在这悲伤绝望的苦痛里又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曙光,那是蕴满了对生活期许的曙光。祈祷世界和平共处,让她们在战争无尽的黑暗里开出希望的花吧。孩子们说,在巴勒斯坦她们是长不大的,连安全不能保障,更别说长大干什么,走在路上就失去了生命……儿童是一个国家的希望,没了希望,这个国家终究会被外敌蚕食吞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鲁迅先生的名言警句,句句真理。
童年的夜晚,满天的星星眨巴着眼睛,月亮已无声无息的拉开了新的夜幕,小时候看星星和月亮是带着对生活幸福的向往,月亮在黑夜中,用童心在感知神秘和神奇,畅想着未知的奥秘。而今知非之年的我,星星点灯,月光的洒下来的时候,很温馨的感觉,会让人感到安心,想回家的感觉涌上心头,一首歌中唱道:“人静的雨夜想起了她,她的挽留还萦绕耳旁,想起离别她带泪的脸庞,你忍不住地哭出声响,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离家久了,才懂得什么是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儿时的乡愁是故乡的山水和沟壑更是带着野味儿的美食,在心里面描了色,好些年没有回去了,心,一念笃定,冬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