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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窑庄间的深情

时间:2021-12-27    来源:馨文居    作者:周荣池  阅读:

  在《鸡鸭名家》中,汪曾祺再次写到了“北乡”这个地方,并且同时出现了一个相对更为具体的地名:

  母亲故世之后,父亲觉得很寂寞无聊。母亲葬在窑庄。窑庄有我们的一块地。这块地一直没有收成,沙性很重,种稻种麦,都不相宜,只能种一点豆子,长草​‍‌‍​‍‌‍‌‍​‍​‍‌‍​‍‌‍​‍​‍‌‍​‍‌​‍​‍​‍‌‍​‍​‍​‍‌‍‌‍‌‍‌‍​‍‌‍​‍​​‍​‍​‍​‍​‍​‍​‍‌‍​‍‌‍​‍‌‍‌‍‌‍​。北乡这种瘦地很多,叫做“草田”。父亲想把它开辟成一个小小农场,试种果树、棉花。把庄房收回来,略事装修,他平日就住在那边,逢年过节才回家。我那时才六岁,由一个老奶妈带着,在舅舅家住。有时老奶妈送我到窑庄来住几天。我很少下乡,很喜欢到窑庄来。

  汪曾祺对北乡的回忆,终于在窑庄这个地方有了具体的落脚点。作为他母亲坟茔所在的地方,这个村落所承载的情感是复杂的。它甚至有某种“密码”的性质,是打开汪曾祺与自己家族世界的一个重要地名。汪曾祺三岁的时候,生母杨氏去世,这个连具体名讳都没有留下的女人,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与家庭的精神牵连。据后来汪曾祺向家人求证,杨氏应属“遵”字辈,生有汪巧纹、汪曾祺等姐弟妹三人。至于窑庄这个地方,如今也似乎遥不可查,只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记录。其庄名窑,当是与窑有关,东大街有窑巷口向北逶迤而去。询问当地人,此窑是石灰窑还是砖窑,也是分不清楚,但窑一定是有的——可见遗忘是一件很怕的事情。当年那么确切的一个地名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冷漠。1981年汪曾祺回乡期间,曾经在妹妹汪丽纹的指引下拜访过闫世俊老人。这位老先生曾因与汪菊生同有京剧之好而过从甚密,在汪家困难的时候,他还曾挺身而出。后来乡人姚维儒访故问旧,再经闫世俊回忆,草巷口、窑巷口等众多巷口大致皆往东北乡土地域而去,于是便有所谓的“北窑庄”——此地再往东北延伸扩展,便是当时东墩乡所在。北窑庄的地界应该属于东墩。北窑庄的土沙性重,汪曾祺的父亲想在此搞一个农场,而汪曾祺所说的北乡祖产“大概两千亩”的土地便在此处。汪菊生想在此种瓜也并非毫无来由的一时兴起,这大概是当地的一项“特色农业”。东墩这个地方,汪曾祺在《鉴赏家》中提道:

  “四太爷,枇杷,白沙的!”

  “四太爷,东墩的西瓜,三白!——这种三白瓜有点梨花香味,别处没有!”

  在《故里三陈》中,东墩的瓜果再次被提及:

  这时正是各种瓜果下来的时候,牛角酥、奶奶哼(一种很“面”的香瓜)、红瓤西瓜、三白西瓜、鸭梨、槟子、海棠、石榴,都已上市,瓜香果味,飘满一街。

  汪菊生的父亲置办家业有两个途径:一是买地,二是置办产业。产业是祖传的行医卖药,买地便是北乡的草田。其范围两千亩当然也不止窑庄一处。据查访,东墩境内的庵赵庄也有汪曾祺及其姑父家的土地和佃户,所以,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汪家去庵赵庄避祸也并非毫无缘由。既有熟识的佃户在此,生活生计上也多少有个照应。因此,汪曾祺所说的“北乡”实指当时东墩乡所在,具体的地点主要指北窑庄和庵赵庄。汪菊生是读书人,也是医生,他到北窑庄打理田地当然是因为亡妻。据汪曾祺的妹妹汪丽纹回忆,汪家的祖坟主要在两处,一处在北窑庄,一处在当时的孙厂。以东大街而言,孙厂在东南方向的郊野,而北窑庄则是西北而去的村落。汪菊生与杨氏感情甚笃,在《我的父亲》中,汪曾祺回忆道:

  我母亲死后,父亲给她糊了几箱子衣裳,单夹皮棉,四时不缺。他不知从哪里搜罗来各种颜色,砑出各种花样的纸。听我的大姑妈说,他糊的皮衣跟真的一样,能分出滩羊、灰鼠。这些衣服我没看见过,但他用剩的色纸,我见过。我们用来折“手工”。有一种纸,银灰色,正像当时时兴的“慕本缎子”。

  汪曾祺母亲的家族杨氏一族在高邮城也是望族。汪母是大家闺秀,汪曾祺在《我的母亲》中回忆道:“我母亲是读过书的。她病倒之前每天还写一张大字。我曾在我父亲的画室里找出一摞母亲写的大字,字写得很清秀。”杨家多有名士,如杨芾。《高邮县志》载:杨芾,字若米,高邮杨家巷人,光绪十四年中举人,次年考中进士。历任兵部主事郎中,军机处章京(人称小军机),得缺补任道台,是恭亲王奕䜣(咸丰帝之弟)的主要助手。汪曾祺的小说中,多有以杨家人为原型的人物,如《徙》里高北溟的老师谈甓渔,是由汪曾祺的曾外祖父谈人格与杨甓渔合二为一的形象;《名士与狐仙》中的杨渔隐,大有杨遵路与杨遵义两位名士的影子;《忧郁症》里又写了一位“杨六房的大小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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