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下,案几边,簪花小楷,彩色信笺,悄悄地写一封情书,给自己,给时光,给想念的人。我承认,那是手写时代最美丽的事情。
去书城闲逛,看到一本书《醒来觉得甚是爱你》,随手拿起来翻了翻,这一翻不打紧,竟然在书架边站着读了小半晌。难怪人们都说朱生豪是“世上最会说情话的男人”,果然不假,这般美丽的情话能打动任何人,任他是谁。朱先生内心层次丰富,情感真挚,品位优雅,活脱脱一个幽默暖男,有才华,有傻气,有痴心,锲而不舍,一颗诚心跃然纸上,令人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朱生豪一生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翻译了《莎士比亚戏剧全集》中的31部作品,再有就是写情书。他虽然英年早逝,但这两件事情都做出了名堂,特别是他写的情书,堪称传世情书,从诗词歌赋到生活琐事,小欢喜,小烦恼,贪嗔之念,调皮之状,尽是思念和爱慕。细细咀嚼,深情动人,就算清心寡欲之人看了,也忍不住想去谈一场恋爱。
看朱生豪先生的情书,不凡的才情,辽阔的内心,蜜糖一般的文字,令人忍不住脸红心跳,心生惭愧。想当年,咱也是写过情书的人,可是那情书,真的是小学生作文,不但语句不通,标点错误,甚至还有错别字。说到底,根本不知道情书为何物,只是为了写情书而写情书。
上中学的时候,前排的女生早熟,给男生写情书,很多字不会写,悄悄问我怎么办。我想了很久,想到一个万全之策,用画圈代替。当然此圈非彼圈,并不是朱淑真的“画个圈儿替”,而是真的画了个圈。
那个男生正是懵懂的年纪,收到情书,端详半晌,看不大懂,把她拽到没人的地方,悄悄地问了句:“这是要我做填空题吗?”前排的女生窘成大红脸,回来怼我:“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早知道就不画圈了,还不如写拼音代替。”
我不置可否,情窦初开的年纪,做点傻事儿,连老天都会原谅的,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当然,这只是我的内心独白,看到她很难过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自责了一下,饭可以乱吃,招不能乱出,否则会闯祸的。
青葱岁月,谁不做点傻事儿?最荒唐的还不是“画圈”的情书,而是捉刀代笔替别人写情书。这可真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而且真的闯祸了。那时候,班里有一个小眼睛女生,喜欢上隔壁班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喜欢到什么程度?上课无心,吃饭不香,跑来央我替她写一封情书,我不允,她说:“咱们班你文笔最好,非你出马不行。”我被她央求不过,答应了。
可是,这哪里是一封情书能解决的问题?三五个回合之后,男生发现端倪,跑来问我:“是不是你喜欢我?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给我写情书的事情告诉老师!”我被吓坏了。
惶恐不安、魂不守舍,我的生活仿佛落入深渊,一遍一遍地求他原谅,甚至把母亲腌的咸鸭蛋偷偷拿了几个塞给他,这件事情才算翻篇了。
情书作为一种特殊的载体或文学形式,虽然很私密,很隐晦,但仍有一些传世之作流出。就个人而言,我最喜欢王小波的情书,文采斐然;也喜欢朱生豪的情书,活泼有趣。
云中谁寄锦书来。锦字与情字只有一字之差,“锦”字流光溢彩,是琐碎时光中的小暖;“情”字尘埃里开花,脸红心跳荷尔蒙失调,是岁月的馈赠。漫长的人生中,有一个你爱或爱你的人,在某一个平常的早晨醒来,心中觉得甚是爱你,让人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