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是在这附近的印刷工厂工作的青年。除了住家很近以外,他跟平野几乎没有关联。就连平野自己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跟他结识的。
川岛说:“你这样很不好,太死板了。如果我说话太直害你不舒服我先道歉。只不过啊,你该不会还一直念着死掉的妻子吧?这样不行喔。守贞会被称赞的只有寡妇而已哪。”
“没这回事,我早就忘记她了。嗯,已经忘记了。”
“真的吗?”川岛一脸怀疑。
平野最近才跟这个年轻工人相识,对川岛的身世几乎一无所知;反之,川岛对平野亦是如此。
只不过,平野自己在几天前——向川岛透露过一点亡妻之事。
不知当时是怎样的心态,竟然多嘴说出这件没必要说的事情。应该是川岛擅长问话,习于跟人闲扯,才会害他说溜嘴的吧。
——阿宫。
想起妻子的名字。
平野的妻子在四年多前去世了。
两人于开战前一年成亲,加上战争期间约有八年的婚姻关系。不过当中有两年平野被征调上战场,实际上一起生活的时间只有六年。
妻子突然自杀了。
原因不明。
那天,平野出门送货回来后,发现妻子在屋梁上吊自杀了。妻子没留下遗书,平时也没听她说过有什么烦恼。因此她的死犹如晴天霹雳,令平野大受打击。
所以平野等到失去妻子非常久一段时间后,才感到悲伤和寂寞。而现在这种心情也早已淡薄,于很久以前就几乎完全磨灭。不知是幸或不幸,妻子并没有生下孩子,也没有其他亲戚,平野如今形单影只,孤单一人。
也因此,造就了他淡泊的个性。
“真可疑。”
川岛歪着嘴,露出轻薄的笑容。
“如果真的忘了,为什么不再续弦?”
“我没女人缘。”
“没这回事,那姑娘不是暗恋你吗?”
“跟那姑娘没关系。而且就算要娶她为妻,我跟十九、二十岁小姑娘的年龄差距也太大了。”
——话说回来,
在妻子生前平野的确一次也没感觉到视线的问题。
那么……
那么果然还是如川岛所言,这两者之间有所关联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平野望了佛坛一眼。眼尖的川岛注意到平野的目光,立刻说:“看吧,你果然还念着你妻子。”并直接在榻榻米上拖着盘腿的下半身移动到佛坛前,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看了一下后,说:
“唔,平野兄,你也太不虔诚了吧。”
满满的灰尘堆积在佛坛上。平野平时只把佛坛当做放神主牌的柜子,所以压根儿也没想过要打扫。
“没错,我不信这套的。”平野回答。川岛听了皱眉。
“没人要你早晚烧香祭拜,可是好歹也献杯清水吧。”
“我是想过,可就是懒。不过这刚好也证明了我对内人没有留恋。”
“是吗?放任到这么脏反而叫人可疑。由灰尘的厚度看来,我看至少半年没清扫过了。一般人至少在忌日总会摆点水果牲礼祭拜。你该不会连扫墓都没去吧?”
“嫌麻烦,早就忘记了。”
“既然如此,平野,我看你是明明就很在意,却故意不做的吧;明明一直放在心里,却装作视而不见。”
“我懒得做。”
“可是工作却很细心。唉,我看你继续这样放任不管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出现喔。”
“出现?什么会出现?”
川岛说:“当然是这个啊。”两手举至胸前,手掌下垂,做出回眸惨笑的样子。
“不会吧?”
——注视自己的是……
妻子吗——
“哪有什么幽灵!”
“我可没说幽灵喔。平野兄,你该不会对嫂子做出什么愧疚的事吧?”
“怎么可能——”
——应该没有吧?
“——怎么可能。”
“你就老实点比较轻松喔。”
“老实?”
“我的意思是,有那么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对你有好感,你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兴趣;但是你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妻子,所以感到内疚,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因此才会变得这么别扭,不管是对妻子还是对妙子姑娘都刻意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