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你来几年了?”牧藏问。
“什么几年?”
“你进消防团的时间哪。”
“喔——”
佑介回答:“十三年了。”牧藏原本蹙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很感慨地说:“原来过那么久啦……”
佑介进入箱根消防团底仓分团已过了十三年,在团上是数一数二的老手。
另一方面,牧藏则从消防团还叫做温泉村消防组的时代开始,辛勤工作三十五载,于去年年底退休,如今隐居家中,不问世事。
如同牧藏所言,今年的出团式比起往年还要盛大。一部分是为了慰劳牧藏多年来的辛劳,另一部分则庆祝争取已久的小型搬运卡车总算配备下来了。
出团式上,牧藏穿着十几年来挂在墙上装饰的半缠,老泪纵横感慨地说:“老人将去,新车又到,加之正月贺喜,福寿三倍哪。”
“我跟老爷子比只是个小毛头而已。”佑介不卑不亢地说。
“哪里是小毛头,你这个老前辈不振作一点,怎么带领新人啊!”牧藏叱责道。
“现在的年轻人连手压式唧筒都没看过。”
“对啊,会用的人只剩我跟甲太。TOHATSU唧筒[28]来了之后也过了六七年,团员有八成是战后入团的年轻人。”
“说得也是。”
牧藏抬头望着半缠。
他看得入神,接着难得地吐露老迈之言:“老人经验虽丰富,很多事还是得靠年轻人哪。”
佑介也望向半缠。
大板车载着手压式唧筒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奔驰——佑介入团时仍是这种时代。当时法披[29]加上缠腰布的帅气打扮,与其被叫做消防人员,还是觉得叫做打火弟兄更适合。
牧藏正是一副打火弟兄的风貌,比起拿喷水头,更适合拿传统的消防队旗,即使在古装剧中登场也毫不突兀。佑介对牧藏的印象就是一副标准江户人的气质,或许正是来自于他当年活跃于团上的英勇表现吧。
如今洒脱的老人摇身变成好好先生,面露笑容问:
“卡车来了后应该轻松很多啊?”
“呃,好不好用还不知道。”
“喂喂,为什么还不知道啊?”
“没火灾,还没用过啊。”
佑介简洁答道。牧藏听了笑说:
“说得也是,最近都没听到警钟响。这样也好,没火灾最好。”
牧藏笑得更灿烂了,不久表情恢复严肃,问道:
“对了——理由是什么?”
“什么理由?”
“离婚的理由哪。”
“喔。”
“喔什么喔,你专程来不就是为了这档子事?”牧藏尽可能语气淡定、面不改色地说。然而不管是表情、语气都表现出牧藏不知从何开口的心情。佑介敏锐地察觉他的想法,略感惶恐,但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
不知为何,佑介想不起牧藏平时的态度。
“没有理由啊。”
“没有理由?说啥鬼话。”
“真的没有嘛。”
“真搞不懂你。”牧藏说完,一口气将热茶饮尽。佑介喝了口茶润润喉,将茶杯放回茶托,并悄悄地将带来的包袱挪到背后。
——还不能拿出来。
“我自己也——不知道。她说我——太认真了。”
“这不是很好吗?”
“一点也不好啊。”
佑介又端起茶杯,凑向鼻子。热汽蒸腾的茶香扑鼻,弄得鼻头有点湿润。
“她不喜欢我全心全意投入消防工作。”
“要你多用点心思在家里的工作上?”
“也不是。消防本来就不是天天有,我也很用心做工艺,可是她就是不满意。”
“不满意?你人老实,不懂玩乐,这我最清楚了。这十年来没听说过你在外头玩女人,就连喝酒也是我教坏你的。”
“嗯……”佑介阴沉地回答。
水蒸气从茶杯中冉冉而升。
轻柔,飘摇。
很快就消失了。
轻柔,飘摇。
佑介,你怎么了?
飘摇。
“喂,你在发啥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