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又抄写一遍岑参的四首诗歌,三小一大:巜逢入京使》、巜春梦》、巜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这三首都是绝句,故为小诗;巜走马川奉送出师西征》是古乐府,六节十八句。
抄完已是下班时间,隔壁办公室小希喀吱关门回家去做饭。我是把饭用铁盒子带到办公室,饿了就吃。窗外一片晴空,无云彩,干干净净的银灰色。太阳早晨出来逛了一会,又偷懒不知去哪里了,所以气温不高不低,刚刚好。
隔壁交警大队院内树木葱茏,叶色碧绿。叫天子声音清亮,布谷、杜鹃也应声相和,又微风进窗拂面,虽然市面车声人声沸腾,这是小城里的烟火味道。
韩愈老先生也应该在他的书房里读书吧?或者在指导他的学生张籍?或者在左迁的路途?无论如何,此时他就在我眼前,我是他一千四百多年后的老学生。学习唐诗,他一定会给我最大的点醒。
“韩老先生,你写的《调张籍》,真是让我时不时萦绕脑际。两个月前已经背诵,上个星期夜晚在河边散步时,它又跳了出来。”
“你这状态很正常,当然很好,并且很美。孔老夫子的温故而知新,不谬也。很多人只满足于背诵。好象背完就万事大吉。真是大错特错也。小孩子们嘴巴里“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儿童是启蒙,是无可厚非的,但如果是成年人还只是将诗句停在嘴巴上而不浸入心里,那就很遗憾了。”
“是的,以前我就是这样的。太熟悉的诗歌往往有些轻视,太陌生的诗歌又有些害怕和抗拒。现在我在慢慢的纠正,不知道还来的及吗?老师。”
“来的及。白居易七十多岁,刘禹锡八十多岁还在学习,还在写诗。你刚刚才五十出头,按照你们的说法还正青春呢。可惜我只活了五十八岁,我还有许多抱负没实现,还有许多书没看完,还有许多诗文还来不及写。人生真遗憾啊。后生小伙子,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读书,已经已经是无上的幸福了。”
“老师,您不必叹息。您已经成了中华文化的标志之一,人生短暂,含金量极高,属于不朽了。”
“我算哪门子不朽哟。孔子孟子,往前的尧舜禹,往后的屈贾,迁固,三曹,二谢,李杜,才是真的不朽啊。中华文化的源头正是有了他们,才星光璀璨,渊远绵长。”
“为了不担搁老师的时间,我向您汇报一下学习您写的长诗《调张籍》,好吗?”
“好的。这首诗我是心潮澎湃,将心中所怒所敬之情发于纸上。可以说是句句心里话,字字注深情。”
“嗯。含英咀华,千古名篇。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第一二句就如黄钟大吕,以高度凝练的二句精准概括了全诗,成为评价李白杜甫诗歌成就的定论。不朽的金句啊!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是神仙在帮忙吗?”
“也有可能吧。很多时候你动笔的时候,茫茫然不知所措,如果硬着头皮写下去,文字一定如嚼蜡。后生家,这点要切记。也是切忌也。其实写这首诗之前,我一直就奉李杜之诗为圭臬。看看他们的文字,久久发痴发呆。想见其为人,胸臆难平。所以,一辈子的仰慕,在某一刻就火山喷发,滂沱而倾泄出来。”
“您的话真让我启发非浅。凡真情注入,文字变成玑珠。我读前人的作品,最上乘之文乃源自最纯粹之情性。古今中外,概莫另外。”
“不错。读书不在字面,在文字下面。大海深潭里。你有了这么一点点意思了。加油噢。”
“接下来的两联四句,您是怒火猛喷。不知,应该是不智吧。也可以是,想不到。因为和后面那句“那用故谤伤”都可以成解。两解都蛮有趣味的,都表现出您的莫大的愤慨。用蚍蜉和大树作比,太精彩了。也只有您想象得出来。可笑不自量,此恨是鄙夷,是冷笑。套用您本诗的一句“泰山一毫芒”。李杜是泰山,那些嘲笑他们的人是毫芒。这与您的本意不相符合啊”
“你的错解也蛮有趣味的,哈哈哈!以彼之道,还其人之身。这样的文字太粗太直了些。用诗评家的话来说是少了点蕴藉之美。但我素来这样直来横去。没办法的事情啊!”
“少理那些评论。您的憎是真憎,敬是真敬。无以有恨有怒,便无以为爱为敬。下面您又用两联一个大拐弯,笔法一宕,表达自已“高山仰止”之情。“举颈遥相望”,夜梦多见之,昼思反微茫。想象您那情形真可爱。还有,您以文入诗的创新,也体现在里边。我能感受得到。”
“让后生见笑了。但确是我的心里所存之情之感,文字只能体现出它的万分之一,所以我又三联作具体描绘我的倾慕之心。以文为诗,那是别人的评价,我习惯写文,写诗只是业余。应该说是潜意识,不自觉地带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