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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带鱼

时间:2024-03-24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张乐朋  阅读:

  姜蓉把尚建新抽到办公室顶缺,尚建新在车间和办公室两头跑,天天从早忙到晚,比起在矿机厂天天驼背弯腰摇车床手柄,他觉得现在有文凭有用场,就像老曹说的,他也是个“人才”了,人不人才不打紧,至少机会难得。

  综合楼竣工,筹备处迁入。新厂规模初具,附近村民时常深夜光顾寻觅家用物资,姜蓉住在二楼端头的套间,为安全考虑,隔壁就是尚建新和林辉的宿舍。那天家具店的安装工上门服务,尚建新和林辉招呼监工,中间姜蓉上来查看,又让人把床铺桌椅书柜重新摆设到她满意的位置,又嫌后窗上的百叶窗稀里哗啦不严实,让换成窗帘。她看了看窗外,笑着说:“谁在外头种的芭蕉?”尚建新探头看见,楼后真有几根歪歪扭扭的绿芭蕉。林辉说等下我去叫人砍掉。姜蓉说:“别砍,留着,看风景多好。”

  姜蓉管得比老曹严,时间拧得紧,常吃两顿盒饭,但收入比在咸城能翻一番,工资奖金以外,他们还有一大块出差补贴。姜蓉还允许项目提成,提高了工作效率。员工们都开始商量在哪里团购住房,考虑哪年哪月接妻儿来当上海人了,这个生活目标比老曹许诺的海外风光更贴近现实。

  2002年的第一场雪从天而下,不是流行歌,不是雪,是冬雨。

  难捱的冬天又来了,霜降前后三天两头阴雨淅沥,到哪里都阴冷难捱。

  林辉敏感体质,不经冻,手脚上的冻疮破溃后流黄水,跑回咸城歇病假了。

  尚建新也不适应江南冬天的阴寒苦涩,来浦东四年了,还是受不了冬雨霏霏。他比林辉强的是手脚没冻破,心却是长了冻疮了。厂区里硬化和没硬化的路面上都压出车辙和轮胎印。房间里没暖气,姜蓉跑工地和厂房的次数明显少了,她的腰背疼,倚靠在床上办公,边抽烟边咳嗽。尚建新打回晚饭,她让搁在桌上,身子在被盖底下蜷曲着,显得虚弱不堪。有同事想来看望,她让尚建新一律挡驾,整个人情绪焦躁,眼神里流露着备受折磨的痛楚。谢总工特意关照尚建新照料好姜总。

  尚建新当兵时养成备药的好习惯,那天他把一盒感冒冲剂和毛毯送进去,姜蓉焦躁地说:“药能胡吃?你行了,我有药,你出去。”

  尚建新讪讪退出。林辉在的话,他才不去献这份好心的,回房间躺下后,仍觉得羞愧难受。

  断断续续、忽重忽轻的咚咚声,惊醒了酣睡的尚建新,他警觉地起身穿衣,侧耳细听,是敲墙声,正是他和姜蓉办公室的隔墙。他将压被头的大衣披在身上,开门出去,走廊里的夜寒袭人,灯包着一团寒气。

  果然,姜蓉房间的灯明晃晃地亮着,从门窗上照出来。他进门看见毛毯和感冒冲剂还搁在一边,筷子晚饭原样搁在桌上。姜蓉在呻吟,脸烧得通红,喘着粗气,身体打颤。见他进来,虚弱地说:“我头晕,起不动,你帮我倒杯热水。”

  尚建新扶起姜蓉,姜蓉喝了几口水,喘吁吁地说:“行了,你走吧。”

  尚建新伸手试了一下姜蓉的额头,滚烫。回去取来体温计,也不讲究那么多了,拉开姜蓉的领口帮她放在腋下,然后在杯里冲了两包感冒冲剂端着喂她喝下去,重新扶她躺下,把毛毯抖开加盖在被子上。体温计显示快到40度了。他告诉姜蓉你发高烧了,去医院吧。姜蓉闭眼摇头。他只好用温毛巾给她敷在额头上物理降温。过了一个来钟头,烧不见退,体温不见降,姜蓉还呼呼地喘开了。

  尚建新着急了,说咱们必须去医院输液,我去叫他们。

  姜蓉难受地说,你陪我就行,别惊动别人。

  尚建新扶起姜蓉,还想着再去叫几个同事,姜蓉摇头说半夜三更,医院又不远。

  尚建新把军大衣给她套上,姜蓉努力站起来,随即又扶着头软软地坐下,倚靠着床头上说:“算了,走不动,不去了。”

  发自怜悯的勇气有多大?尚建新不再犹豫了,他把毛毯抖开把姜蓉从头到脚蒙起来,一把抱起来,直奔镇里的卫生院。半夜三更,街上冷清路灯惺忪,四下尽是阴冷潮湿的灰霾,灰霾里是影影绰绰的塔吊和在建的楼厦。卫生院的外墙写着拆字,谢天谢地没拆了。他敲开医生值班室的门。医生是个三十出头的老后生,看了体温,先让护士打了一针退烧针,然后扎上液体,又让护士用药棉蘸着酒精给病人物理降温,护士在姜蓉的额头和太阳穴擦了一会儿,把活儿交给尚建新,说:“看会了吧,和我一样给病人擦擦。你们北方人不是不怕冷吗?病人烧糊涂你也糊涂了?再烧就到白喉了,没得救了。”完了拎着橡胶带打着哈欠回值班室睡觉去了。

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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