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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葵和黑衣编织的暑期

时间:2024-09-22    来源:馨文居    作者:阿贝尔  阅读:

  “骑不来就莫去谝别个的,谝坏了难得赔耍档!”婆婆从屋里出来,朝二姐喊。

  自行车把二姐迷住了,她不去挑水、不去抱柴,不谝自行车了又跑到院坝里来看那些车辙,母亲在后院骂人了也不睬,在二姐眼里,泥地上那些镌刻着橡胶轮花纹的车辙和自行车一样漂亮。这之前,她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一辆这样的车,从来没做过骑自行车的梦;现在,看着眼前漂亮的自行车,看着自行车在泥地上碾出的平滑细腻的像菜花蛇梭过一样的车辙,她第一次做了骑自行车的梦。

  谁都没想到,自行车居然是他——文功推回来的。他还不会骑,便只能说是推。当他赶着驴子回来,说自行车是他推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一个人相信。“谝嘴子,如果是你的自行车的话,我手板心给你煎鱼鱼!”二姐站在街沿上两只手叉着腰杆说。“我倒是要你手板心煎鱼鱼!”他把驴子关进圈里,闩上圈门,从马厩里取出一把钥匙,朝自行车走去。

  砰一声,他开了自行车的锁,坐上去,把后轮子蹬得滴溜转。

  “你哪来的自行车?”二姐问他。“我偷来的,你信不信?”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收起支架说,“我在桂香楼偷来的。”他把自行车推到院坝当中,嘿嘿笑,一条腿搭上去,开始学骑车。

  “我帮你掌到。”二姐跑过来,跟在车的后面,双手去抓车的后架。“松开!我不要哪个掌!”他在车上喊,“你离远点!”喊话间,自行车的龙头几摆几摆便栽倒了,他歪着身体竭力想挽救,反倒加速了车子的倾覆。

  婆婆在屋里煮夜饭,其间跑出来问过他,自行车是哪来的。他没说偷的,他说是借别个的。借哪个的?借肯定有个具体的人,婆婆想知道这个人。“你认不到。”他一句话就把婆婆打发了。“文功娃,你现在有出息了,敢随便麻管管了!”婆婆两只手掌在门枋上,露出张国字脸,背后是从厨房透出的橘色的煤油灯的光亮。“你老子在的话,你敢这么讲话不?”婆婆进屋前,补充了一句。

  他又在院坝里学了一阵,直到一点都看不见,才把自行车架起来,用一张抹桌帕抹车上的泥巴。抹了车上的泥巴,又抹自己身上的泥巴。身上好几处沾了泥巴的地方,都是淤青的,有的甚至擦破了皮、在渗血。有的是旧伤,已经结痂。

  “到底哪来的自行车?”母亲从房子当头过来,双手滚着一个巨大的簸箕,问道,“说一句实话,究竟是偷的还是借的?”

  看见母亲,他多少还是有些惶恐,赶忙披上衣裳,把身上的伤痕遮住。

  “你说句实话,车子到底是哪来的?”母亲把簸箕挂在板壁上,从台阶下到院坝,走到他跟前问道,“这几天不见人,是不是跑去学骑洋马马了?根本就不是去预——预个习。”

  他没有回母亲的话。他累了一天,全身都快要散架了,身上的伤一挨上,便火烧火燎地疼。这些伤不是一天一时碰撞或擦的,感觉到的累也不是一天一时生出的,而是连续好几天积累起的,上午骑了下午骑,中间几乎没有休息。特别是会骑一点点了,瘾也大了,骑车不只是过车瘾,也过的是虚荣和幻想的瘾,恨不得第一天就学会,第二天就骑上进城去。

  二姐点了马灯出来,他知道该铡马草了。天黑定了,只看得见马灯照出的油腻腻的光。

  大大在的时候,大大喂草,哥哥铡草,他揽草。喂草考手艺,铡草也考手艺,只有揽草轻松、没有技术含量。首先,喂草和铡草得在同一节奏上,节奏合上了,铡一晚上草就好比唱一支歌;节奏没合上,就筋筋绊绊的,稍不注意还会把喂草人的手铡到。然后是喂的深浅,喂浅了,铡不上,一铡一光,也爱把手铡到,要不就是铡得太细,太费时间;喂深了,铡出的草节太长,驴子不肯吃,还得重铡。除此之外,喂草的人还得凭手感辨别出草里混杂的异物,特别是铁丝石块之类的东西,不辨出取掉,一铡刀下去就把刀口铡缺了。铡草的技术主要是配合好喂草的节奏,不能只顾自己铡。揽草只需做到一点,就是别让铡下的草把铡刀铡凳都掩埋了,来不及装进软包不要紧,只要把草揽开一点就可以。

  大大不在了,就是哥哥喂草,他铡刀,二姐或母亲揽草。大大不在了,母亲压不住哥哥的性子,哥哥犟,他也犟,两个人磨合了很久才合到节拍,这期间他没有少挨哥哥的打。他也不示弱,每次都要还手。

水葵 黑衣编织 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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