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李白所游历路线几乎就是商人经商路线。《长干行》中“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及《江夏行》中“去年下扬州,相送黄鹤楼”出现的地名均是商业之地,李白自长江而下,与商人所经巴东、巴西、巴南、扬州之地重合,目睹了商业的繁华与商人经商的苦楚,经历商人所行走路线的艰辛,才能由此及彼体会商人从商的不易,因而对商人多了一份包容。
(二)寄予同情的商人苦辛
李白诗歌中对商人描写具有创新性,他能关注到生活中常见却被其他文人所忽视的商人职业。如《江上吟》“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估客行》“海客乘天风,将船远行役。譬如林中鸟,一去无踪迹”等,李白关注到了海客,为何李诗中会出现鲜有诗人关注的海客?要弄清这一原因要追溯至唐代的造船业和海运环境。在隋朝,造船业已经较为发达,到了唐代,造船业更是得到空前的发展,船只已经成为常见的交通工具。唐代的水运相当发达,海路可从广州、扬州、登州、楚州等港口到达东南亚各国以及新罗、日本、波斯、大食等国⑮,海客也应运而生,好漫游的李白自然能关注到。在《估客行》中,他写出海客的从商艰辛,将没入林中无踪迹的鸟比作消失在茫茫大海里的商人,生动地表现出经商的凶险,显示出了人文关怀。较李白晚一百余年的刘驾在《反贾客乐》中也写道:“无言贾客乐,贾客多无墓。行舟触风浪,尽入鱼腹去。农夫更苦辛,所以羡尔身。” ⑯他虽然关注到了商人群体,了解商人的艰难处境,但最后一句仍然回归到了以农为本的传统思想里,较之商人更同情辛勤劳作的农民。
李白同情商人之作还有《长干行(其一)》里的“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该诗虽是思妇诗,但展现出丈夫经商路途遥远与可能遇到的危险,表现商人经商的不易。该诗“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和《江夏行》里的“不如轻薄儿,旦暮长相随。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也都体现出商妇与商人的聚少离多,彼此的婚姻总体上来说都是不幸的。李白在20出头的年纪能从商妇角度体察如此敏锐,足以表明他早期的生活与商人阶层已经水乳交融。
三、“万舸下扬州”繁华的商业都市
依前文所述,李白24岁前生活于蜀,开启漫游之路后到过江夏、洛阳、长安等地,对吴越更是偏爱,至少五次漫游吴越,七至金陵,至少三次到扬州。⑰上文提到过“扬一益二”的说法,扬州与成都并举为唐代经济中心,李白出蜀沿着长江一路南下,诗中似乎喜欢以扬州为终点,直接或间接记录沿途所见商业现象,反映城市的商业繁荣。
(一)“万商罗鄽闤”的商业繁华
李白笔下的商人世界呈现出浓厚的商业氛围。漫游至洛阳时,写下了著名的《南都行》,呈现出“白水真人居,万商罗鄽闤。高楼对紫陌,甲第连青山”的恢宏商业世界。洛阳是唐朝重要的经济中心,在汉光武帝时期便作为东汉都城存在,《汉书》记载:“南阳,其俗夸奢,上气力,好商贾。” ⑱可见洛阳在东汉就已经吸纳商贾,出现较繁荣的商业活动,在武则天执政时期,更是有大量商人迁入,武后天授二年(691年),“徙关外雍、同、秦等七州户数十万,以实洛阳” ⑲,徐坚在《请停募关西户口疏》中记载到:“雍、同等州先有工商户在洛者甚重。” ⑳由此可知,洛阳由于其他地方商人的迁入,工商业活动无比繁盛。
在繁华的商业氛围里,李白的诗中还呈现出唐代多民族交融产生的特殊商人群体——胡商。“双歌二胡姬,更奏远清朝”(《醉后赠王历阳》)、“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其一》)、“胡姬貌如花,当炉笑春风”(《前有一尊酒行二首 其二》)、“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少年行二首 其二》)等。诗的内容虽然相对单一,但反映出胡商已经步入了我国商业史的舞台,胡姬作为重要角色抛头露面积极融入商业,并且在以男子为主的商业活动中被社会所接受和喜爱,可见唐朝是一个包容开放的时代,李白寥寥数笔,展示出的却是蕃客往来、商业荣的盛世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