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记得当时我读书时,在读拉丁美洲的经典小说的时候,读到了这个《蜘蛛女之吻》,作家曼努埃尔·普伊格的作品。看他平常一个采访,他说他从小就感觉到自己跟这个社会主流阶层的人物在一起,他就觉得非常地别扭,就是感觉会是一个自己完全呆错了地方的那种感觉。就是什么律师啊,还有社会上那种会计师啊等职业的人,这些人都是给人一种感觉,他们是每天都有事关重大的事情要处理的一类人。普伊格觉得他自己好像就是呆错了地方了,他不属于这个群体;但是他要跟着他的母亲啊,跟他的这个姨妈啊,还有他的姑姑们啊这些女人(在拉丁美洲国家,女人是非常非常弱势的、非常边缘的),他如果跟她们在一起,听她们聊天,跟她们一块儿去电影院看电影,他就觉得自己非常属于这样一个群体——就是这样一个边缘的弱势的群体。
我觉得我跟普伊格很像,我也觉得自己很能跟一些边缘的弱势的人谈得来,他们也爱讲故事给我听,就是爱跟我谈心事吧。我觉得我也属于这样一种人:我特别容易跟弱势群体的人聊得来,也特别拥有一只同情的耳朵,老是听他们在讲他们的故事,久而久之呢,他们的故事,也就都变成我的小说了。
我觉得我的很多的故事来源和细节的来源,都是听来的。我觉得我是一个在人群中比较缄默的这样一个人。比较爱竖起耳朵来听别人讲,我觉得这是我自身一个非常优越的地方——就是作为作家,我从来不间断地在听别人讲故事。
我今天就讲到这儿了,晚上我要看电影啊。(笔者注,严歌苓是奥斯卡金像奖评委,看电影是必修功课)
刘 艳:是的,老头中风之后,小渔欲回身说再见,“见老头的鞋一只底朝天”,有一个她去摆正老头鞋的细节。
小说结尾,您写出了两人的“不舍”。一个“我还会回来看你……”,一个“别回来……”,但心里巴望小渔多住几天,小说原文结尾:
……要是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要是我幸运地有个葬礼,你来参加吗?要是将来你看到任何一个孤零零的老囚,你会由他想到我吗?
小渔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是”。
老头向里一偏头,蓄满在他深凹的眼眶里的泪终于流出来。②(省略号为笔者所加)
我的感觉,小说结尾,小渔去、留,悬而未决,但似是要离开的意思。
电影结尾,是小渔留了下来。
您说的结尾写让小渔留了下来,是指您在将小说改编成电影时,将“小渔留下来”作了更明晰化的处理,对吗?
严歌苓:好的,那我再来找一找,对照一下我的那个小说,我都不太记得了。电影和小说原著可能会情节有差别,这差别有时候细微,有时候巨大。
(根据严歌苓录音整理完成)
(责任编辑:马倩)
注释:
①严歌苓:《少女小渔》,《洞房·少女小渔》,第168页,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下同。
②严歌苓:《少女小渔》,《洞房·少女小渔》,第1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