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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抹亮色

时间:2024-09-16    来源:馨文居    作者:张瀚卓  阅读:

  有句话我总挂嘴边:我觉得所有的快乐时光在小学毕业那一刻便结束了。

  但我只和父亲说过,似乎也只能和他说。父亲在我的人生中充当着重要角色,一个趋近于万能的亲切形象。他不是一个单一的象征,换言之,他对我不只有一个意义,不仅仅具备一个父亲的形象和他应有的功能。正因为有他,我才可以自由地说、骄傲地笑、放肆地叫。

  初三上半学期,因为上课无法集中注意力,搞得我很是恼火。一狠心,便在左手手背上用蓝笔写了“明静”二字。父亲看到了,笑着问,你手上是什么,一个女孩的名字?我很尴尬地做了解释。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玩笑,只是他一下子问出来没反应过来罢了。一想到父亲的玩笑在我身上存在一定可能性,便觉得有些羞耻了。

  关于我的自怨自艾,其实性质极简,但原因却是复杂的,而我总把简单的部分拿出来,将其定义为“快乐童年后的天昏地暗”。

  如今,我已在世上走了十五个年头。此刻作为高一新生的我,也终于开始适应这个世界了,并对未来有所憧憬。当然,大前提是对于现状,自我感觉还算良好。归根结底,是自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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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长大了,伴随着我整个初中那幼稚的矫情却没有长大——这份矫情从小学毕业开始生根发芽,到了最后,几乎硕果累累。

  父亲问,为何昏暗?

  我说,小学毕业,让我离开了熟悉的好朋友、喜爱的好老师、无压力的混日子式的生活。

  父亲反问,那你没有结交新的好朋友?认识新的好老师?用努力和汗水过上新的好生活?

  我不置可否。我内心清楚,在初中,我认同的朋友只有我的一个小学同班同学——没错,我们很有缘分,分到了一个班;我喜欢的老师只有数学老师,她是班主任——这绝无仅有的喜欢,还被我邋遢的数学成绩销蚀得可怜兮兮;付出努力和汗水的幸福生活?——拉倒吧!

  想到这里,我真想再叹一口长气。

  我反问自己,难道我的初中生活真的如此不堪?步入高中后的一个夜晚,躺在床上的我,在QQ里和某人进行了一次对话,使我无意识地进入了一种很得意的回忆状态。而触动我这种感觉的,便是那位和我很有缘分的同学。

  我的整个初中都好像是灰白的。这种灰白总带给我一种厌倦、空虚、浮躁和失落的感觉,甚至让我连花心思后悔和痛苦的勇气都没有,何谈回首去再看那对我的成长几乎没有任何帮助的岁月呢?当一段时间内你的生长速度慢到可以耗尽自己的耐心,且因为缺少乐趣和应有的激情而变成行尸走肉时,对于你身后那甚至连来时脚印都没有的烂摊子便再也不管不顾了。

  太久没回想的,便不重要了。可就因为再次和他只言片语的交流,就仿佛从那白色的对话框中看到他大笑的样子。正因想起他快乐时的面孔,我才点起了一盏明灯,顺着视野所及之处看去,竟发现,有他在过的地方都是有颜色的。

  我与他的感情,仿佛早在一个坑里埋好一待发芽便根须相连的两颗种子。我们是朋友,可我更愿把他当兄弟。

  因为小学班主任谆谆教诲让我们整个班集体结下的那种“族人”般的友谊,刚入初中同样幼稚的我和他迅速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同龄人中,他是少数几个可以得到我真诚的关心、同情、支持和鼓励、包括微不足道信任的人。

  他姓巩,在这里我就称他为g吧。

  我刚与g在初中课堂上相识的时候,他几乎高我一头,如今,他只压我一额。这个又瘦又帅的男生有着很好的性格和品行,用我父亲的话说:不卑不亢,谦逊知礼,且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智慧。这些词语从父亲口中说出,已然算是很高的评价了,甚至作为儿子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这个“高度”。

  g来过我家两次,第一次只有一盏茶的工夫(我们的确就只是一起喝了一杯茶),第二次却坐了两个小时,可他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人在家。所以,他除了每天放学与接我回家的父亲偶尔碰面,只和父亲有过一次短暂交谈,还是初中毕业之后。这导致了父亲了解我挚友的唯一途径就只有在接送我时,听我在车里为他讲述每天和g发生的值得描述的琐事。虽然父亲认为在我讲的众多经历中只有不到一半是有意义的,但他还是在我的话语中了解了g,并表示,他觉得我的这个朋友很不错。

  我们的思想有相似之处。举个在我们探讨“哲学”(或者称为“扯淡”)时的例子:他总认为我们所有人活在梦中,而身体却有可能受到他人操控。这种想法细思恐极,也一度让他陷入彷徨且惊恐的地步。最终他认为,只有“死亡”才可以“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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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把这些大度地分享给我的时候,他的“死亡”虽没把我吓着,可仍引起我深深的担忧,便迅疾否定了他的想法。他明白我的意思,马上表示,除非有一天地球上空出现三颗飞星(他深受刘慈欣《三体》影响),否则他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我说,外星人来了也不要办傻事,这又引发了他对自己观点的思考。

  随后,我大胆打断了这个阴郁小伙子的伟大思考,并趁机送上了我的想法。我的奇葩理论是“到底世界围着我转,还是我围着世界转”。可能因为我认真且安静地倾听了他的心声,他也马上做出一副要记笔记的样子,一脸严肃地等待我的阐述。

  我认真讲了很多,东拉西扯把各种脑洞大开的奇思妙想揉成一团,一股脑儿扔给他。听完我的想法,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地板好一会,我则安静地等待他的回应。我们就这样靠着冰冷的石墙,在学校走廊里经历了一段较长时间的严肃沉默。那一刻,我觉得这种状态是幸福的,因为我认为我在享受一种生活中常常可见却又极为珍贵和奢侈的浪漫。在我看来,虽然这种时刻会频繁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人们往往会对其忽略,或是无视。放在当时,我们的行为尽管会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包括现在已步入高中的我看作是幼稚的表现,可无论现在、过去还是未来,我都不打算在内心打破当时那一丝浪漫中的宁静,这也是我陪他沉默的原因。随后,我开了一个死刑犯拿我的理论为自己辩解并威胁法官的玩笑,将这个探讨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当晚,我将我们短短的对话告诉了父亲,父亲很小心地嘲笑了我们。他说,这是一种矫情的表现,g和我的那种痛苦其实可以归结于文艺病。我问,什么是文艺病?父亲说了一大堆,还举了个例子,大概意思就是因为想象力泛滥导致一个人杞人忧天的精神小癖病。他如此践踏我们的自尊和热情,我一本正经地反驳了他。我说,我们的杞人忧天式的痛苦来自于我们的精神世界,和你们生活中的烦恼不一样!而且我们认为那是真的,只不过无力证明罢了。

  我们是为只存在于我们心中的“真理”而苦恼啊!

  我们每日在学校互相拌嘴、互相调侃、互相造谣、互相泼冷水、相互关怀与谦让,一起聊天学习、游戏追打、上学放学,诸如此类。有时尽管他不在我身边,可一想起和他共同经历的时光或是相互之间的善意调侃,脸上会不自觉地绽开笑容,也只有突然向前埋头跑两步才可以勉强抑制住那一抹来自心底的欢喜。

  我们就这样每天在学校以朋友的身份相互陪伴着对方的孤独,用自己夸张的情绪照应对方真诚且脆弱的心,精神紧绷,却坦诚相待。一晃过去很久,在相伴一起的几个春秋里,我们彼此给予对方的热情和相互之间奉献的友谊丝毫没有衰减。

  中考前三月,我进了一个“与世隔绝”且异常高压的中考冲刺班,之后便不再去学校了。残酷的“科举制”让我们的分离提前了三个月。庆幸的是,我们终究没有生疏,可能还因为彼此间有了一点距离,在网上的聊天反而更加亲密。

  终于,到了毕业的时候。那时我们均已扔下之前各自背负着的分量不一的考试压力,一起借毕业典礼的横幅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没有作业的长假。离开校园三月的我,用一个舒服的姿势站在了校园花坛的正前方,因为没有披上洗到烂的校服,便仿佛成了世界公敌——连门卫都对我投来恶意的眼光。

  我在等人,在熟悉却从来都很陌生的人与事中等待,独自矗立在一个仿佛苍凉的地方。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同班同学和外班好友向我问候、招手,还有一个我有些爱慕但从彼此认识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也未有过眼神交流的女同学向我露出尴尬、安慰、告别和体恤的微笑。

  离别之际,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无非就是把大家捆到一起的绳子烧断,可原先的线还藕断丝连缠在一起。这一天,大家常常会因情感泛滥而做出一些逾越常规的行为,从来不熟悉的人可以凭这个日子借题发挥进而变为好友,校园小情侣会就此分手,一切顺理成章,没有原因。或者说,象征意义上的毕业“分离”就是最有说服力的原因。说是分离,其实也许明天就会见面。可今天,依然会留下两滴泪。

  我没有泪可流,我在为这件事庆幸。每当有人想对我表示点“诚意”,一旦察觉气氛不对,我便立即转身离去。我不是不喜欢这个酸酸的气氛,在踏入校园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渴望,只不过,我等待的不是他们。

  这时,g来了,昂首阔步,威风凛凛。他好像更瘦了、更高了,长的也更帅了。最后一天,他还厚颜无耻地穿着校服,仿佛在对我示威。那时有风,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肆意乱飘,另一侧却被斜挎包压住。有那么一刻,我嗓子一酸,脑海里想要给他个拥抱,却终究笑着迎了上去,一本正经地夸那曾经天天和我玩闹却突然久别三月的好友“变帅了”。

  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我话语的字里行间存有多少煽情成分(我也不想的,可是感觉不庄重一点好像对不起对他的想念一样),就像平常一样,他坏笑着说:“你变丑了。”他一句话就把我们拉回了一起调侃打趣哈哈大笑的傻子状态,瞬间把伟大而庄重的毕业情操搅得粉碎。说来奇怪,那是我们那天唯一的一句玩笑,这可能便是特殊日子携带的特殊意义的特殊影响。

  曾经我问父亲,你有知己吗?当时正是中考压力最大的时候,而且又是略带凄凉的晚上十一点,才从冲刺班补课回家的我自然想要探讨一些和学习无关的问题来安抚自己厌倦和焦躁的灵魂。在冲刺班,我一如既往地找不到可以相处的人,就和在学校里一样。相反,她们反倒对我多了一层厌恶,那还是在我付出比学校更多精力去耕耘友谊的情况下。无疑,那时我是孤僻的,可自己也不以为意——我又不是非要和她们相处(对,她们是一帮女同学,也许这就是我被排斥的原因)。

  我得到了父亲画蛇添足的回答:没有,连同性都没有,何谈异性?我就着父亲的话做出思考,貌似自己生活中也没有一个完全理解我、懂我、和我拥有相同兴趣爱好和志愿的人。那g呢?他被我放进了另一个重要领域,却不归“知己”管。他更多是一种安心的陪伴、适当的体谅、仗义的支持,却仍不能静坐交心,抵达我关于朋友的趋近于完美的理想化理解。在我心里,和知己在一起的时候永远安逸、自如,彼此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牵引出诸多的默契和奢侈的浪漫。

  毕业那天,我问了g同样的问题,因为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问:“你这辈子有没有遇到过知己呀?”看他不懂,又补充道:“就是很懂你,和你有相同的志趣和爱好的那种。”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站在讲台上,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端详着什么。我坐在离他半米远的课桌上,不知有没有被照耀着他身上的同一缕光照耀着。因为光的缘故,我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茸毛。终于,他尴尬地笑了:“你呀!”他拍了拍我的左胳膊,友好自信又亲切地笑着。那一刻,我彻底呆了,感觉到自己仿佛缺氧,而整个教室,仿佛有一秒都在旋转。

  这时有人向他问候,他扭过头去没有再看我了,可在我眼里,他突然多了一份伟岸和坚毅。随后,我仿佛突然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一般,虽然大脑仍是一片空白,但当时唯一要做的便是将刚刚的对话小心翼翼地放到脑海深处,压到了心里。

  暑假中旬,因为和他的相约游玩,在时间安排上引起了一次和父亲的争吵,事后,我忆及并反思了毕业时他的回答。我躺在床上,久久被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愧疚缠绕,我认为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感情,这是不平等的。我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看重,而我却没有把他放到一个对得起他的位置。我承认,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很重要。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友谊层面上超越他的地位,然而我却一直认为他只是我的一个重要到无价的朋友,可从来没有放到“知己”这个层面去考量。后来我认识到,这些其实都不是重要的,它无非就是个称呼,是一个像历史课本中所谓封建等级制一样可恶的概念。朋友本就不该在心里定位,因为这等于增加了无中生有的偏见,我为自己自以为是的观念而深深羞耻。

  如今,我已经上了高中,可能的确长大了,至少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无非就是个交流问题。然而,我一如既往地觉得高中的新同学没有人可让我付出真诚的关心、同情、支持和鼓励,可能在某些情景之下,我会为他们真心实意地付出,但我绝对做不到每时每刻都能不带任何杂念地想起他们,或毫不担心地将自己的背后留出来。

  在我内心深处,总有一层潜藏的恐惧,它大到可以在我的某些行为中作怪。我本就是一个自以为孤僻的人,却拥有着几个弥足珍贵的好友。常常幻想珍视之人对自己的审视、不屑、厌恶、腻烦,心里总是像蒙了一层灰,有时甚至彻夜悲伤,可每当与他们相见,那一抹纯粹的快乐和谐更使我害怕——害怕失去,留不住他们。这让我渐渐自卑,几乎丧心病狂地担忧友谊之火燃尽的那天,我也变成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难以想象没有g的初中是什么样的,或许常挂嘴边的口头禅也会变得更恐怖些吧。某天,为给自己宽心,我略带忧伤地自嘲:“唉!算了,可能书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吧。”当时父亲正躺在沙发上看某本名著,他突然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对!书才是真正的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未待我回答,他笑了笑,用认真而夸张的语气说:“因为书中的智慧是真正的智慧,它是不会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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