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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生活

时间:2024-07-28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田耳  阅读:

  于江将我和胡胖扯到校门口,在一片黑暗中,兀然出现一辆吉普车,是那种草绿色帆布篷的吉普车,如果心情好,可以把帆布篷解下来,成为一辆敞篷车。老电影里,国民党的军队最喜欢用这种车,上车的军官不管白天晚上一律戴墨镜。于江就是那么做的,他叫我们上车去,然后把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我看见没有司机,问他,这车怎么走?你推吗?他说,你真是的,没看见我把眼镜都戴上了嘛。他坐上驾驶座拧拧钥匙,车一抖,嗡地一声,竟然向前面走了。

  你学过车?

  这很容易,摸几把就学会了。

  又不是摸麻将。

  姚志,我开车像用筷子挟扣肉一样稳当,你放心好了。

  本来我和胡胖要担心一番,此前可从没听于江说过他会开车,一下子就开着跑了,而且走的是乌黢抹黑凹凸不平的夜路。但他开得很稳,让人没法担心起来。于江有于江的活路,不见得每个赌棍都是废物,他可以泡更多的女人,吃软饭。但这个人,与其吃软饭,他宁愿自食其力地去赌。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

  我不禁感叹,乡村的夜晚黑得这样纯然一色。车头那两只灯只能映亮很小的一块区域,光区和暗区之间有着钝白的分界,这时节有虫子往车头灯上撞来。我喜欢这种开夜车的感觉,像是持续地在钻一个洞。空气真好。

  ……他们想把马大姐嫁给我,那我就要开他们的车。于江忽然说话了。见我俩没回应,他继续说,我教过政治,难道你们没教过?

  于江思维的跳跃性难免有点大,这可能也是他老赢不了钱的原因之一。我俩问,那又怎么了?在乡村中学,谁没有上过政治呢?很长时间里,几乎没有专门的政治老师,谁有空谁就去代。

  是啊,说到马政经的时候,得按书上交代的,告诉学生,资本主义社会的工人人人一辆小轿车,那是为了更好地剥削他们,让他们节约走路的时间。我想,他们的车,资本家用来剥削工人剩余工时和剩余价值的车,起码能抵十辆这种破吉普。

  但是这种破吉普,说不定可以摆进他们的博物馆。胡胖说。

  是啊,但现在我开这辆破车子,我竟然觉得我的生活高档了一点。主要我现在一手在把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挟烟,没有第三只手了。要不然我想抽自己一耳光,让自己不要这么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姚志,你方便的话你给我一边脸上来一下。

  胡胖坐在你正后面。

  那就胡胖打。

  胡胖问,我是轻点打还是重点打?

  顺其自然地打,让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胡胖,给你个机会。我知道,你难免总是有想打我的时候,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胡胖也不客气,左右开弓地打将过去,一个耳光轻一个耳光重。重的那下打得于江连声咳喘。胡胖就解释说,两个意思,一是敬重你的人品,二是嫉妒你的风华绝代。于江咳完了就笑,说,结婚真是个好东西,要结婚了,胡胖竟然也很会说话了,拍得我舒舒服服的。你们俩,趁着今天晚上月黑风高,也对着抽几耳光吧。很爽的,我既开车又抽烟还挨了耳光,有种脱胎换骨的快感。

  在黑暗中,于江的声音具有了某种蛊惑的力量。我和胡胖坐在后排,相互一觑,彼此面目模糊,别说眉毛胡子,简直是眉毛裤裆一把抓。我们为什么要抽对方耳光呢?这难道是个问题?但我们真就动手了,不记得是谁先,开始是试探,后面就一下一下重了起来。

  于江提醒,抽耳光的时候你们应该说些什么,就像炒酸菜要下盐。理解万岁。我犹犹豫豫,抖抖索索地说。

  嗡,理解万岁。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我声音老是控制不住,在抖。

  胡胖又还回来一耳光,没重复我的话,他另辟蹊径地说,五百年有点长,只争朝夕。

  我又抽过去,说,风声雨声耳光声声声入耳。

  皎皎我爱你一万年,胡胖回应,结婚的事最好还是少花钱。

  敲起鼓打起锣,阿佤唱新歌。“啪。”

  咳啦啦啦啦啦咳啦啦啦啦,天上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啪。”

  “啪”!你他妈以为你唱得好?

  “啪”!就是唱得好,气死你!

  ……

  于江听出不对劲,我们俩像被柴油发动起来的老拖拉机,不动则已,动开的话会越来越来劲。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他把车子煞住,一猫腰扑到后座拦到我俩中间,把我们分开。我们的手还在空中无着无落地挥了挥,才被他摁下去。脸上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在夜风中不觉得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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