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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

时间:2024-07-28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付秀莹  阅读:

  这几日,三姨娘身体不适,少爷又不在家,滕雨就到前面走动得多些。三姨娘在卧房里独自开饭,老爷在家,滕雨就只有留在厅堂里作陪。这一天,偌大的饭桌上,只有老爷和滕雨两人。滕雨看着满桌子盘盏,又遥遥地看一眼对面的沈老爷,心里不免悬悬的,生怕说错了一句。沈老爷倒是谈笑风生,嘱滕雨吃菜,一面同她谈一谈诗文。滕雨素知沈老爷饱读诗书,言语间,便格外的谨慎谦恭。滕雨忖度沈老爷的喜好,只拣他深爱的词句巧妙应对,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直把沈老爷听得频频颔首。一餐饭下来,滕雨的背上早已经出了一层细汗。饭后,老爷意犹未尽,还要赏茶。滕雨也只有耐心陪着。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慢慢地啜茶。因同滕雨谈起了茶道,幸亏滕雨于此略解一些,一一应答着,十分地相得。地下远远地立着几个下人,看老爷难得的好兴致,不由得暗暗称奇。过来递茶续水,一口一个小姐,辞色之间,那一番殷勤小心,又与前不同了。

  午觉起来,滕雨梳洗一番,兀自坐在窗前发呆。窗上糊了烟蓝的薄纱,经了日光的映射,迷迷蒙蒙,仿佛是一抹雾霭,浮在半空中。窗外是一丛美人蕉,高高下下开着花,耀人眼目。滕雨对着窗上影影绰绰的花叶入神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影子兜上心来,心里无端地一跳。一连几天,滕雨都没有见到沈少爷。远兜近转问起来,只听奴儿说,是去南方出公差了。滕雨暗想,却原来是外出了。那么,那一个黄昏,他是来这里辞行的了?此念一出,心里不由得荡漾了一下。当然,也或者是闲极无聊,一时兴起,到后院里散心闲步,也未可知。心里毛躁,只觉得口渴,叫奴儿,却不在。滕雨忽然间就恼了。她把手边的一本书忽的一下掷过去,桌上的一个藤编的花插就骨碌碌滚下来,乱纷纷撒了满地的花瓣。

  黄昏时分,滕雨去前面三姨娘房里请安,奴儿也在,正端了一个托盘,服侍三姨娘吃药。见滕雨进来,奴儿脸上不由一紧,也就笑了,说姑娘来了?滕雨只作听不见,一脸的关切,直坐到三姨娘的身旁来,殷殷地问过寒暖,径自从奴儿手中把托盘接过来,亲自服侍三姨娘服药。三姨娘直说使不得,使不得,这一点小疾,怎么好劳姑娘芳驾?又骂奴儿没有眼色,嘴馋骨头懒。滕雨端着药碗,只是不肯放手,笑道,三姨娘如此,就是见外了。奴儿从旁立着,看着两个人言来语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吃完药,滕雨服侍三姨娘休息,自己则坐在一旁,同她闲闲地说会子话。三姨娘的这间卧房在前院的东侧,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花木扶疏,别有韵致。滕雨细看屋内陈设,是典型的古中国的气派,地上铺着朱红的漆布,金漆几案,一色的美人榻,梳妆台,雕花黄梨木大床,垂着轻薄的罗帐,大红绫子的靠垫,窗帘也是一色的绫子,仿佛用了整幅的尺寸,披垂下来,有一种惊人的华丽。窗前横摆了一架古筝,乌沉沉的朱色。地下立着一只唐三彩的仕女,衣纹流畅,一派雍容。滕雨看着这卧房,只觉满眼辉煌,俗却俗得妙。不由得看了一眼床上的三姨娘。三姨娘半倚在床头,穿着家常的衣裳,一头卷发散下来,也不施粉黛,一脸病容,却比平日里的严妆华服更添了几分娇俏可爱。滕雨暗想,这沈老爷,也真是有艳福的人了。正胡乱想着,只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奴儿一路小跑进来,说少爷回来了。一语未了,只见少爷沈介儒早已大踏步走进来,口里一迭声地问道,怎么,身上又不好了?一眼看见滕雨坐在房中,便忽地住了口,立在屋子中间,一时有些僵了。滕雨赶忙起身寒暄道,少爷回来了,一面吩咐奴儿上茶。沈介儒在椅子上坐定了,端上奴儿递过来的茶水,神情方才慢慢松弛下来。同滕雨说一些闲话,又问起三姨娘的病。滕雨偷眼看了一下床上的三姨娘,只见她微阖着双眼,只管躺着。滕雨心想,方才还有说有笑的,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只好代她一一答了。沈少爷却并不深问,只是闲闲地一两句,便同她说起了一些南方的风物,以及沿途的见闻,直把一旁的奴儿听得啧啧称奇。滕雨心想,这也是奇了。方才还急吼吼地闯进来,如今,倒顾左右而言他了。说了一会子话,滕雨看床上的三姨娘并不曾睁开眼,也就告辞出来,回后院去了。

  掌灯时分,奴儿过来请她,说是少爷外出回来,要在前面设宴接风。滕雨在屋里梳妆台前延宕了一时,换了几番衣裳,终觉不如意,她立在衣橱前,看着满眼的金翠辉煌,只没有一件是今晚能够上身的。踌躇半晌,勉强挑了一袭宝蓝色薄缎旗袍,一色的缎带,把一头长发束起来,配了同色的鞋子,脸上只淡淡地上了一点妆,似有若无。奴儿又过来催请,她这才赶忙来到前面。一进屋子,却发现一桌人的眼光哗啦一下看过来,她深知自己长了一副好身材,穿上旗袍,越现出致命的凹凸,此刻,在众人面前,她却深悔自己的招摇。也只有强自镇定,慢慢地走到桌前,同众人寒暄。三姨娘也在座。一袭水红色旗袍,戴一副同色的耳环,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妆扮,竟一扫之前的病容,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滕雨暗想,这就怪了。转眼之间,判若两人。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气氛格外热烈。滕雨注意到,三姨娘一心敷衍着老爷,也不忘了照顾到少爷和滕雨,尤其是对滕雨,格外又多了一分殷勤周至。沈少爷倒照例是淡淡的,自顾把手中的酒杯慢慢晃来晃去,绛红色的葡萄酒在里面动荡飞溅,衬了灯光,亮晶晶的动人。饭后,大家喝茶,叙了些闲话,沈老爷兴致很好,提议月末请客,众人都问缘由,老爷笑而不答。追问得紧了,方才慢慢说了。却原来沈少爷新近要赴一个新职,难得的肥差。这其间,少爷的才华自不待言,却也少不得做父亲的从中多方周旋。谋划既久,如今一朝遂愿,自然要庆贺一番。众人都说好,三姨娘显得尤其热烈。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她的脸上有动人的红晕。滕雨心想,三姨娘这病,看样子竟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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