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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现在长出翅膀

时间:2024-05-19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闫荣霞  阅读:

  要过年了,母亲来给我们送年货,父亲居然也来了,这真让我受宠若惊。我爹是一个沉默安详的老人,安土重迁,一方面固执地认定全世界最舒服的地方就是他那个篱笆圈起来的乡村小院,一方面又天性羞涩,所以极少四处走动。虽然我是他唯一的亲女儿,但是他每年来城里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两次。再怎么诱惑也没用,比如说城里很热闹呀,在唱大戏(他爱看戏),或者你赶紧来吧,你的外孙女儿想你啦。他就来个反策动:“你回来吧,咱家好着呢,空气新鲜,也在唱大戏呢。带上孩子,到大河滩上玩,逮鱼……”

  这两年他得了半身不遂,身体一天天差下去,更是一步不肯多走,怕给别人添麻烦,搞得我盼星星盼月亮也盼不着他来一次。每次请客吃饭,都会想起数十华里以外的老父亲,同时心里升起一阵阵的愧疚感:你看,红烧肉,老爷子爱吃的,涮锅子,老爷子爱吃的,八大碗,老爷子爱吃的……可是,就是吃不上!

  所以一进门,看见爹和娘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乍一见之下,小时候顶天立地的爹和娘,现在成了佝着腰,脸上皱纹纵横的老农民。母亲的头发去年还花白,今年干脆白完了,让人心里不由悲怆。我爹的长寿眉还是一如既往地长,只是变成灰白的颜色,脸上是老年闰土那种风吹日晒的红。接着看见堆了一地板的好东西,又不由喜气洋洋。米、面、油、落花生、丸子球、肉皮冻……我问我爹:“累不累?”我娘代言:“累倒不累,你们这楼高啊,真高死个人!”我说才四楼嘛,哪里就把人高死了。我爹不说话,眯眯地笑。

  他来之前,我有好多计划,计划带他吃遍城里的所有饭馆。他爱吃面,就带他吃个够,拉面、板面、担担面、荞麦面、米线;他爱吃肉,就带他去吃八大蒸碗,红烧肘子,涮羊肉……没想到这么多打算,全部落空。

  年底了,事务繁多,忙乱不堪。早晨早早就赶到单位,中午随便对付一顿,天黑才回,晚上又有活动,有不得不办的事情,忙到头晕。住了3天,他们要走了,我才发现,三天两夜的时间,加在一起,我陪他们也不到3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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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是自家的爹娘,既不会计较礼节,也不会怪我淡漠,反而一个劲地心疼我太忙,问我腰还疼不疼,趁空歇歇,再忙再累也不至于把命都搭上。我一边“哦哦”地应着,一转身又接着干自己的。只是每天进门都不由一惊,面前是一个戴着一顶白帽子一样的母亲。前年她的头发还是白发偶尔露峥嵘,去年已经黑发白发分占半壁江山,到今年,黑发几乎不见,白发如同芦花,遍布苍凉的沙滩。苍老就这样在我面前上演,我却只能无能为力地观看。

  他们要走了。我简直都没办法去送,只好叫了一辆摩的,送他们到车站。车站就在我们本地最大的医院门口,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联系农村和城市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的车都在这里停靠。他们坐上其中一辆,就可以直抵家门。

  在单位忙到9点多钟,到底心里不安,套袖也没摘就跑出大门。单位和医院是一条直线,距离并不远,一边跑一边自责,希望能赶过去送送他们。虽然好像该做的都做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家长里短的事情我娘也向我“汇报”了,按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但是总觉得有些事情好像没有办完。细想想,又想不起来。

  车还没来,他们还在那里“罚站”。我娘站得直些,我爹简直就像棵歪脖子老榆树,背手扭腰,姿势怎看怎别扭。我走过去:“爹,怎么这个站法?”我爹说没事没事。我娘嘴快:“你爹的腰疼,好长时间了。他这次来,就是想让你领着看看病……”“唉呀!我说你们怎不早说?”我爹这才说话:“看你天天这么忙,我这又是老毛病,有什么要紧。”我娘截口:“什么不要紧,整天疼得路都走不稳,躺也躺不平。这次干什么这么痛快就来了,就是想来看看病么!我想跟你说,你爹却死活不让……”我爹红了脸。我的脸更红,内疚像一蓬荆针,扎得我心好痛。

  老父亲一生不求人,好容易扑奔了我来,是想把我当成依靠,结果我却这样粗心。从内心深处,我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对父母有一种本能的依赖和忽略,以为他们还是无所不能,以为最需要关爱的是我,而不是他们;却不知道光阴流转中,其实一切都已经倒了过来,现在,无所不能或者装作无所不能的应该是我,最需要关爱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所幸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当即把父亲拉进医院,挂号,排队,看病,拍片,化验,一边跑上跑下,一边暗下决心:假如我真要当天使,那么请从现在开始,让我的父母从守护神的位置光荣下岗,我的肩膀上开始一寸一寸,长出天使那一对遮风挡雨的翅膀。

  温馨启迪

  本文立意新鲜,一反通常表达父母之爱的写法,如水倒流,写的是孩子对父母应当及早实施的关爱。语言生动流畅,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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