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南京军区军医学校读书,那时的我苗条高挑,高鼻梁单眼皮,淡褐色的雀斑零星分布在鼻梁两侧,高高扎着的马尾散发着青春的芬芳。我常想如果能有一双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大眼睛该多好啊!虽然成绩尚可,但讨厌的羞怯却如胶似漆如影随形。每每遇到领导、异性,或是站在大众瞩目的讲台上,两朵红彤彤的害羞云便不请自到,立马醒目的掩映在我的脸颊上。
记得有一次,学校警务连一个准备考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战士,到我们队里练习人物写生,指明要我做模特。同学们议论纷纷,我也满心疑惑:普通的我,怎么成了人人向往、光环普照的模特?帅哥战士一本正经、意味深长的说道:周琪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
“特别的味道”这五个字一直困扰着我,终于在毕业后的三十年校庆,答案揭晓了。分离那么久,岁月雕琢变迁,已是物是人非。可同学们却呼朋引伴热情的把我团团围住,准确无误的叫出了我的名字,他们异口同声:周琪你最好记,因为你是最害羞的小姑娘!
刚到军医学校读书时,学校组织了一次植树劳动,泥土飞扬中,我挥舞手臂,给青绿的小树苗们安家。铁锹像蝴蝶般快乐的上下翻飞,突然莫名的不适向我袭来,肚胀肚痛,羞怯的我怕惊扰大家,一边用手捂着肚子,一边努力克制着忍着。可是不适感越发嚣张,胀痛越来越厉害,豆粒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渗出,腰也疼的直不起来,喝了两瓶消胀合剂,可一点没用胀痛依旧。此时老实不爱发声的我,鼓起勇气,向队长汇报了病情。
随后到医院验血,白细胞一万八千多,伴随明显的右下腹反跳痛,医生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即手术,当时我就哭了,坚持要等妈妈来才做手术。病情不等人,这时大我五岁的区队长侯静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言细语:妈妈肯定要来啊!你先去换病号服,我这边就跟你妈妈联系。就这样,在侯静队长安抚下,情绪平复的我被推进了手术室,打了麻醉准备手术。不知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手术室有点清冷,我全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那年才18岁的我,多想妈妈能陪伴在病床边,慈祥的俯视我,在我耳边关切的叮咛,这时一个长满络腮胡、满脸和善的男医生走到床边对我说:小姑娘不要紧张,我是你的主刀医生,你是哪里人啊?当我回答我是合肥人时,男医生眼光炯炯笑意满满的说:噢,我们是老乡啊!老乡——这承载着温度、乡情、和关爱的辞藻,瞬间湿热了眼眶,打消了我的不安害怕,驱逐了我强烈迫切的思母情愫,昏昏欲睡、渐渐浑然不觉。
部队作息严谨,铁打的纪律,严格的规章制度。每天早上六点号角一吹,我们就要起床,快速洗漱然后出晨操跑步。春夏秋冬除了恶劣的雨雪天气,英姿飒爽的我们都会准时出现在跑道上,刺骨的寒风,挑战着我们的毅力,激发潜能、增强体质。
专业课的学习,我秉持——当天事当天了和‘电影放映法’。每天晚自习回到寝室,伴随9点吹响的熄灯号角,躺在床上的我把脑海当做电影屏幕,滚屏播放当天所学知识,这既巩固了我所学的知识点,也强化训练了我的记忆力。
因为持之以恒的学习习惯,不会的难点都被及时俘虏、消灭,可有的同学临到考试,开始临时抱佛脚手忙脚乱,并借鉴古人的‘凿壁偷光’发扬光大。因为部队明确规定,熄灯号角吹了必须立即关灯入睡,可规定之下对策多多:有的同学把头缩在被窝里打着电筒看书复习,还有的同学借着上厕所的机会,谎报军情‘大大’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抓紧分分秒秒复习背诵。
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化娱乐生活匮乏,没有KTV,没有化妆品,没有美颜滤镜,也没有眼花缭乱琳琅满目的美丽服饰、包包和鞋子。那时的服装店屈指可数,衣服色调单一款式简单,男女老少都是素颜出镜、朴实大方。有些爱美的女兵想给黑白色调的生活添上一抹亮丽,便用卷筒把刘海和发尾卷出弯弯时髦的造型,可一旦被领导发现,轻则写检查,重则大会通报。
女兵的我,继承了老爸的浪漫基因,喜欢朗诵和唱歌,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苏小明的一首《军港之夜》引爆军旅,红遍大江南北,家喻户晓、耳熟能详,其独特醇厚的女中音,更是扣人心弦魅力无限。因为我喜欢唱歌嗓音酷似苏小明,所以几次在寝室里哼唱,都被人误以为是苏小明的磁带播放,于是学校联欢,大家一致推选我代表集体上台表演,临上台了,我却不在状态紧张的不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牙齿直打架,而且全身也像触电一般抖个不行,班长何频不愿放弃为班争光的好机会,为了给我壮胆打气平复紧张,她手挽手跟我一起登台,比肩陪伴,让我顺利完成演唱,收获了掌声和好评。
光阴似箭,时光列车已驶进21世纪,曾经那段军营里的青葱岁月,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花样年华已悄悄逝去,尘封在美丽的回忆里。岁月侵蚀我们的容颜,地心引力臃肿变形了我们的身材,对于大自然的馈赠和雕琢,我坦然接受,但我也勇敢的挑战光阴,挑战年轮,挑战自己,六十耳顺的我,没有沉沦没有颓废,而是精神饱满,乐观向上,爱好广泛,生活里有五线谱绘成的曼妙歌曲,有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诵读,有鸟语花香下神采飞扬的翩翩舞步(抖音短视频),还有紧蹙眉头凝神思考下的笔下生花——这就是我一个60后老文艺青年的生活写照,丰富充实,流光溢彩,“青春”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