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单看门诊,管病房,遇到难产孕妇,动弹不了的病人,即使深更半夜,刮风下雪,也要出诊。这出诊可不能跟大城市比,自然没车可坐,一动就是几十里山路,只能靠两条腿。有时老乡带了毛驴、骡子什么的,就骑牲口。几年间,她走遍了公社的所有山山水水,结识了许许多多的回族妇女朋友。老乡生活尽管是苦,总是要拿出仅有的一点好东西来招待她。她也懂得了许多回民的风俗、习惯。许多老乡的经名,她都能随口叫出来。
几年后,她调到县上妇幼保健站去了。于是她在更大的范围内,为西吉县的老乡们看病治病,在更大的范围内出诊,开展计划生育工作。又是几年下来,她几乎走遍了全县二十几个公社的山山沟沟。一直到1979年,整整为西吉老乡服务十年后,她被调到银川,到了自治区人民医院妇产科,当然还是为宁夏人民服务。1991年她在妇产科主任(主任医师)的位置上离休后,直到目前每星期还看两个上午的专家门诊。她有多种慢性病,有的显然是在山区没日没夜的工作,吃不好,喝不好,过度劳累落下的。
不要紧好好呆着 老回回自有主意
到西吉县白崖公社后,公社照顾我们一家,让我就在公社跟前的白崖大队“落户”。队长安排我在菜园子干活。让我有些吃惊。一般来说,在农村,务菜园子的,大多数是上了岁数的老头。当年我43岁,是正当年,何况还有帽子在头上顶着。“五类分子”岂能轮到这种美差。在天津南郊小站农村十多年,无论在哪里,我都是干的最重最累的活。我想,这肯定是对支宁来的天津医务人员家属的照顾。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了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到菜园子干活没几天,大队支书问我:
“老江,你究竟是个啥问题啊?”
“右派。”我觉得有点滑稽,作为支书,会不知道我的身份?有关部门没有向他交代?也许他真的不知道;也许他是明知故问,只是让气氛轻松点。但更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下面的一句话:
“不要紧!在我们这里好好呆着。俺爷就是右派!”
以后我问了别人才知道,当地老回回大都属于以马振武为首的一个教派。他们尊称马振武为“爷”。马振武在1957年任西海固回族自治州州长时,亦被错划为右派。
在菜园子,除我外,还有一个80岁的王老汉。他对我说,这菜园子也不好管,来买菜的都是本乡本土的熟人,还有公社及下属机关的干部。一年下来,收不上什么钱,我就和他商量,以后由我来卖菜、收钱,他记账。我是外地人,又有“帽子”顶着,我好对人说:不好不秉公办事啊!即使得罪了人,就让我一个人去承担算了。就这样,在我们两个务园子的几年中,每年都收入两三千元以上,还管了平时本队社员的部分吃菜问题。在一个只有两亩多一点的山沟沟的菜园子,能有如此的收入,不能不算是一个好成绩。这种情况,在我去之前没有过,我离开后,听从那里来的人说,以后也不行了。
回民养猪怪主意 临危受命管钥匙
两年后,上头来了指示,回民地区也要养猪,说是既能积肥,增加生产,还可移风易俗。对此,广大回民群众抵触情绪之大,不言而喻。但是在那阶级斗争口号喊得震天响的年代,谁人敢吭个声。于是在纯回民地区的白崖公社下属的所有生产队,每个队都派下了任务:每队养两头猪。但是找饲养员却成了问题,让谁谁不干。扣工分,扣口粮也没用。白崖公社,一万多人,好几千户,只有两个汉民户,其中一人就是我。队长在左右为难中,自然马上就想到了我。他对我说:“你就当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把这两个猪娃给养着,也不要求养肥了卖钱,只要不死,能向上级交代过去就行。菜园子,有空就去去。”于是我就在回民地区当上了猪倌。
有的社员把毛泽东有关不能在有些少数民族地区养猪的语录故意贴在大门上,让下乡的干部们看。你猜那些干部们怎么说:“那不是指你们回民!”这真是一笔糊涂账。我当时就百思而不得其解(当然不敢说),让回民养猪的主意究竟是哪里来的?后来我还打听过其政策的来源,却也是不得要领。和许多事情一样,一笔糊涂账。但有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有人因为主张回民养猪,并且自己身体力行,而入了党,当了官的。老回回真正恨的是这种人。跟我种园子的那个老汉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给他们也落实一下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