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馨文居,您还没有 [ 登录 ] [ 注册 ]

相伴爱弥尔

时间:2024-04-13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韩聆  阅读:

  蚂蚁们懂得一种缺乏预见的生活会招致怎样的苦难,所以当严冬到来时,蚂蚁们倒显得很幽默。

  “荒石园”主人法布尔说有一个故事和我们的世界一样源远流长。

  故事讲有一群孩童,他们带着装满油橄榄和无花果的草筐去上学,一路上喃喃有声地背着课文:

  “冬天,蚂蚁们把受潮的储备粮搬到阳光下晒干。忽然来了一只以借讨为生的饿蝉。它请求给几粒粮食。吝啬的藏粮者们答道:‘你夏天曾在歌唱,冬天就跳舞好了。’”

  法布尔随后说,这个单薄的小故事其实只不过是三百年前的一位寓言家的目光撞在古希腊的岩壁上的一记回音——那是蚂蚁们过冬的另一种方式。身居现世,人把目光退回到遥远的过去,注视生命留在那里的痕迹。

  人本来极像蚂蚁,忙活、游移、恐惧、躲藏,个别时放松,幽默一下。

  不同在于,人似乎太多奢望,比蚂蚁活得更累,受伤害不仅在肉体,更多在精神。

  人不得不躲开尘世时有放不下的痛苦,死的时候有许多不甘。

  蚂蚁比人更谦卑,更少内心生活的风暴,不会愚蠢地留恋那些带不走的物质和本来就不可能重逢的岁月,所以走时悄无声息。

  我想人如果能学会如何放弃,学会把自身和外界的喧嚣化作夜色去欣赏,那么昆虫的鸣声将为他打开一方从容走过生命严冬的无比温暖敞亮的天空。

  但人往往不能。

  蚂蚁或其他动物们可以在冬天的窝门前安心于一缕微弱的近乎冰冷的阳光,一面晒着自己的身体,一面晒着储备粮,饥饿、伤害、寒冷也许全是身体的事,与意识与精神构不成致命的联系。人却复杂得多。生存挑战、竞争威胁、信仰危机、宠辱压力、尊严遭损……有形的无形的,自身的外来的。人像一块压缩饼干,有时未被灾难吞食,自己倒先发霉成菌了。

  人既想要自由,又为自己设置许多禁忌,在脚下铺上无数绊脚的石子,让所有的人都从规定的胡同里拥挤穿过。

  从此意义上说,人不及蚂蚁。

  人向往光明,却不能正视太阳附近的天空,更不能凝视太阳;人躲避黑暗,却能在黑夜中获得暂时的安宁的间歇和真实;掌声和鲜花给人瞬息脱颖不凡的绝唱,但生命最纤细逼真的纹理却只有在一个人的屋子里舒展开来。

  在那里,心灵不再是被禁锢于肉体之中,而是徜徉在身体之外,远远地欣赏着生命。

  人不能当众尽显自己的渴望,如同奇热的天气却不能脱光了衣服。人还不能口无遮拦地说话,脚不长眼地走路。人于是把自己肢解成两半,一半在明里,一半在暗里。在暗里的那个窄小却安全的私密天地,创伤静静地愈合,心灵积攒起新的力量,精神得到更贴心的抚慰。

  所以当人困惑、迷茫、身心疲惫时,他有理由将直挺着向前的身体突然停下来。

  远处,正是那间属于自己的屋子,去那里的路在暮色中。

  在打开自己的屋门之前,那屋子是一个诱惑的手势。生命开始突围。

  那些脆弱而纯洁的生命,他们就像一片片随风飘扬的纸屑,在茫然中寻觅能够寄放心灵的一角天地。

  在爱尔兰西部,被世俗所困的威廉·巴特勃·叶芝说:

  “我就要动身走了,去茵纳斯弗岛。不管我现在站在车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在我心灵的深处都听见,那水声轻拍着湖滨的声音。”

  多少沾有拉丁人性情的三毛情挫台北,她于是唱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远方在哪里?

  我们看不到三毛心中更远的远方,但我们能看见撒哈拉沙漠,在缓缓行进的江轮上,三毛的眼前就已有沙哈拉威人的炊烟在徐徐上升,她看见了他们的安详,滚滚红尘在身后渐远。

  有一年多时间,她心灵中最安全的城堡却在大西洋海岛大加利岛南部的海边社区,那里的石头是黑色的,像电影《珍妮的画像》里的特写镜头,海滩荒凉如死。

  “这样的隐居对她仍然年轻的生命合适吗?”(西沙《在风里飘扬的日子》)

  但在三毛眼里,那是一个美丽得像婴儿一样的小岛。

  更有冥海的水波漫上床沿、卸下了我的像薄纸叠成的小船的顾城的世界,更有《修远》的海子……我不知道,他们是看到了遮蔽在世界另一面的什么而使他们再也不想回落到地上?还是厌透了戴着假面具在世间刺眼的招摇?走时,他们一定想到了比如蚂蚁那样的简捷而不虚饰的生命,并且想到在另一个世界里睡觉,地母会替你盖被,还会替你除下面具来说:“你不能戴着它上床。要睡觉,非得独自去。”(奥涅尔《大神勃朗》)

抒情散文猜你喜欢
发表评论,让更多网友认识您!
深度阅读
爱情散文  名家散文  散文诗  诗歌流云  日志大全  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