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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少年

时间:2024-06-01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舒 洁  阅读:

  我六岁那年夏天,是上午,家里来了干活的木匠。母亲将一个玻璃瓶子递给我,让我去商店买酒。母亲递给我瓶子时,还给了我一个用报纸卷成的瓶塞子。母亲叮嘱,要小心,可别洒了啊!那个年代鲜见瓶装白酒,酒是装在大缸里的,酒缸木盖上放着酒提子和漏斗。那时没有超市。小镇商店是一排红砖房,售货员在柜台里面,我在柜台外面举着瓶子。我说,打一斤酒。售货员拿起酒提子,我听到咕咚一声,他就提起来,左手将漏斗插入瓶嘴,他倾斜酒提子,一滴不漏地让酒入瓶。回家路上,我想,父亲爱喝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我拔出瓶塞嘴对瓶嘴开始品尝。实话说,在六岁那年,我没觉得酒好喝,也不觉得难喝。我家距离商店不到一公里,记得到家门外,我喝了一瓶高度白酒,然后就睡了。我醒来时,父母站在炕沿边看着我。那是下午了,我听见窗外响着雨声。我六岁醉酒,父亲没有一句责备,他摸着我的额头,他说,你是一个男人了吗?

  再说诗。

  从少年时代开始,我就偏爱分行文字。当然,那时我不懂,那是诗。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一部描写草原的诗集。我发现里面有这样的句子:“草原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蓝色的西拉木伦河”!在我所熟识的贡格尔草原,马蹄声是沉闷的,或者说,是凝重的;当时我想,如果马蹄声是清脆的,那肯定是这个写诗的家伙骑着马跑到柏油马路上去了!还有,我亲爱的西拉木伦河是黄色的,在蒙语里,西拉木伦意为黄色的河。这个写诗的家伙,怎么就让西拉木伦河水变蓝了呢?成人后,尤其是被称为诗人后,我时时提醒自已,话不能胡说,诗不能胡写。这种意识,应该源于对自然与诗歌的敬畏吧?

  酒与诗,从根本上决定或改变了我的人生。六岁醉酒,少年读诗,青年写诗——直到如今,酒与诗都是我的挚爱。此刻,年过半百的我,依然在体味父亲的问话:你是一个男人了吗?此刻,如果有人说,活着,你必活在注定的路途中,这是天定。那么,我的回答是,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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