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低头沉思,荒原沉默不语。原始先民第一次感到了心中的空荡和恐慌。在一个恢弘得永无止境的自然世界面前,个人的存在还能有多大的意义呢?
想一想宇宙是多么的古老悠长,生命世界是多么的短暂匆忙,时间之河又是多么的流逝湍急,石器时代简直就在眼前,我们凭固有的感觉就能理解他们的生活。脱去科学技术这一层美丽的装潢,在最一般的生存意义上,他们就根本不比我们原始多少。人们的情感需要是共同的,人们对原始自然的理解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
一般来说,自然崇拜源于人类在走向自然的过程中对自然现象产生的敬畏心理,巫术信仰源于自然崇拜及人类对自我存在的朦胧认识,原始宗教信仰主要来源于巫术信仰和自然崇拜,政治和宗教的分道扬镳是现代社会的一种发展趋势。
图腾意识是自古就有的。现代社会中也不乏图腾意识的存在实例。从一个国家的国旗国徽图案到最富浪漫激情的商业广告,我们对此是感受至深的。可以这么说,这正是一种原始的图腾文化渗透到当代社会的重要形式。
在远古时代,图腾意识和图腾崇拜是氏族部落在对抗和血战中凝聚人心的一种重要手段。今天,我们仍然崇拜麦穗、斧头和镰刀,其中就隐含着人类最低层次的需要,表现了一个古老文化圈中人们的基本心态和现实欲望。我们仍然徘徊在存在还是消逝这一缓冲地带。文明内在的特征便被深深地印在一个时代的噪声中了。
九、信仰的源头
贺兰山岩画时时传达出一种那个时代的某些信息,岩画作者正在学习或逐步学会了用符号装饰生活。逐步走向抽象的符号表达与越来越复杂的人类心理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我们面临着艺术与直觉的两大挑战。在漫长的旧石器时代,每一个符号的出现都是一次非凡的创造,都是古代社会人类文明的基本诱因。它们是最早的绘画和最原始的文字。它们告诉我们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夹杂着古代巫术和原生态神话的朦胧记忆。
这些把思想和情感写在石头上的原始艺术家可能就是手拿着石斧不顾一切的成年猎人,或许就是—个富于想象和灵感的顽童,当然,也可能是一个约略知道自己命运走向的睿智老人。他们手握着笨重的工具日复一日地敲凿着和磨刻着,把心中的圣图正对着红艳的太阳和南方温煦的天空。他们追求的是创造的快感。也许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不经意的东西会变成永恒的记忆。
绝望的祈求和神圣的召唤都会烟消云散。由于有了岩画,未来的世界却因此知道了他们生命的历程和创造的才能。那些沉睡在荒山野岭中的石头如精灵一般默默昭示着一个民族的精神,等待着厚重钟声的再次撞响。
在当今人类社会的一些角落,巫术仍然有着顽强的生存能力,它们往往是反科学的倡导迷信的一些东西。最早的巫术却不是迷信,它起源于人类的早期实践,直接服务于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在贺兰山岩画中,有一幅狩猎图,图中猎手的弓箭与被猎杀的动物身体直接相连,这实际上意味着巫术在狩猎过程中的实施。狩猎场面需要巫术的导引,巫师们用最原始的灵感和意念去控制自然的万物,正是在此时,他们已经赋予了天地万物以真正的灵性。用一种我们永远不能理解和复制的咒语控制外界的客体。
当然,一个人可以设想自己走进了远古的世界,我常常就是这么做的,特别是在一个荒寂空落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大自然的一切艳丽的包装都被我一层一层地剥去,只剩下一个赤裸裸的自然和自然的人生。
我看到,那是一个纯粹、清爽、宁寂,散发着野草山花香味的天地,没有燃料和废尘的污染,没有人满为患的危险和恐慌,没有缺少各种动植物的萧条和破败。在那个亲切可人又空旷无际的天地间,除了崇拜或敬畏自然,你几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图腾的兴盛大约是古代巫术和原始自然崇拜的双重需要。在不同的地域、不同的部落和不同的时代,它们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远古时代殷盛的文化就浸润在这些轰轰烈烈的形式之中了。
贺兰山岩画是对古代世界的真实记录,是人类祖先把自己壮烈的生活场景艺术地呈示给未来的特殊作品。这些记载有古代狩猎事件的黑色岩石在太阳缓慢的移行中保持着自己的神秘光泽,静待着人类学家去解读和再现远古时代生存和生活场面的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