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望无际、取之不竭的大海,这些星星生活在大海之中,就像是数不清的鱼群。——叶赛宁
5.3海代表无限的可能性,无数的方向不确定的道路;或者,这是一条过于宽阔的路——水手一生在路上,如果没有抵达自由,至少通往了自由的门槛:孤独。
单调、孤独和隔离,使水手失去参照系。船在移动,但伫立在甲板上的水手,他的第一个黎明和第十个黎明没有景致的区别……他好像被围困在一个绝望的圆心上,永远无法缩短与世间的半径。大海的丰富性似乎在重复里被削减。因此,水手比陆地上的人更需要清醒,每时每刻都要对自己所处的时间和位置做出准确判断,否则永远无法离开大海。
他记忆着日出日落,识别每个星座——我们生活在人群中,而水手,在浩渺的宇宙之中。
5.4夕阳映照着孩子建造的沙上城堡……易逝的宫殿,终将被潮水摧毁。地理状况的两极:沙漠和海洋,在孩子手中盟结更为近切的联系。其实,海,在这柔软的、浩大的、随时可以下坠的陷阱底层,同样铺设着沙泥——多少迷途的水手和渔夫,枕在上面,在不流动的暗蓝色宁静里,永远进入睡眠。
2004年,由黄土路先生抓拍的海边背影
我们知道,干燥沙漠地带的沙通常都是由岩石风化后的产物,不过有些沙漠的沙粒,却是几百万年前由海水的侵蚀和冲击所形成。用来建筑埃及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的砂岩中,就包含了几亿个微细的贝壳化石。沙漠铺陈,并缓慢扩大着面积,我猜想它来自一个规模宏伟的沙漏……从天堂,从神的指缝,继续落着淹没我们的无声沙粒。古代人类把这种偷来的精巧设计放在室内,用以计数时间,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可以把沙漏倒置过来,让底层的沙子成最顶端的、最后落下的,循环往复,直到无穷——这里面既隐藏着对时间秩序的怀疑,也埋伏着对神的谋反意念。消逝的万千事物凝聚在小小沙粒里,金字塔砂岩中的有些贝壳种类仅仅以化石存在,不会在海水的浸润下再次开始呼吸。一滴海水里有海的现在,一粒沙子里有海的过去——或者说,一粒沙就是一滴海水的化石。
考古学家从化石中辨识那些古老的藤壶、苔藓虫、鲨鱼牙齿和艾杜拉鱼,试图破译这些大海留下的最早箴言。我曾被海百合化石的美深深震撼:从容,平静,优雅,狂风和巨浪都不能将它们的花瓣吹打。化石表面上意味死亡,其实正是对死亡的抗拒,它们以另一种方式进入永生。
遥远的、不可企及的海平线,正在晨曦中显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