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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语症

时间:2024-07-28    来源:网络    作者:乔叶  阅读:

  “年后动干部是不是就是为了年前收礼?”尤优曾这么问过李确。

  “领导如果想收礼,随便找个由头就行,不在乎年节。”李确说,“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时间合适。上年度工作已经盘点结束,新年度工作还没有开始,春节大假之后换了领导,一切就都是新气象了。适应一段时间正好就能赶上春季的工作高峰。”

  “可是煎熬得多少人年都过不好呢。”

  “我提拔的这几次,你的年过得不都挺好的?”

  尤优笑。她承认这些年李确虽然一帆风顺,官场对她来说却是个空白。一来是李确从不对她讲,二来对此她也没有任何探究和了解的兴趣和欲望。

  很快,尤优就发现李正往病房里带人了。她问李正,李正说都是领导,还有的是他最要好的熟人。

  “遵守原则也得看情况。”李正说,“你说是不是?”

  “只要是对李确好就得坚决遵守。”尤优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人情!”

  李正一语不响地离开,尤优听出了这沉默中的愤怒。李正在交警队的领导岗位工作多年,虽然在家里收敛了很多,但说话做事还是不自觉地会带出人民警察的强悍作风。但尤优也很决绝。为了李确,她绝不退让。哪怕是李确的同胞哥哥。

  手机响了,是尤良,打电话问李确的情况。这两天他没少打电话给尤优,询问得很仔细,不厌其烦,似乎他是个出差在外的主治医。尤良说自己工作很忙,过不来,只好在电话里了解一下情况,解解心焦。尤良在邻县一所乡卫生院当医生,一直想当院长,曾经跟尤优提过几次,要她和李确好好说说。尤良的业务水平不是普通的一般,一下班就知道推牌九,多多少少总要欠些赌债,为此夫妻两个时不时就会闹得鸡飞狗跳,实在是让人不省心也说不得嘴。因此尤优只是敷衍地提了提,李确便也含糊地应了应。后来尤良又提出想调回县局里去当个中层,李确也一直拖延着,对尤优说人要是不争气,安排的地方越好将来丢的人就会越大。空空期待了很久尤良才算是彻底明白了李确的态度,对李确连带尤优都心生罅隙,两家就此有些不睦。

  “我也很忙。”尤优心烦着这种电话的负担,“你要是实在想知道,就在百忙之中抽出点儿时间亲自过来看看吧。”

  下午的时候,尤良夫妇两手空空地来到。尤良问了情况,看了片子,说:“其实很严重。”尤优心里一沉,说医生说过不会那么严重,尤良哂笑道:“他当然不会说严重。那是为了给你心理安慰。”

  尤良毕竟是医生。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尤优觉得自己的心直直地朝深渊里掉去。忽然想:他真是愚蠢。如果我是他,即使真的比较严重我也不会这么对妹妹说。我会用食指,用程意说过的那根善良的食指来遮盖一下妹妹的眼睛……尤优正懵懂着,尤良又问尤优需要他帮什么忙,是客套的语气,尤优又突然萌生希望,道:“你在这里呆一晚上,教我一些护理知识吧。”尤良却又犹豫了,说单位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必须得走。再说他老婆儿子都怕放炮,今天晚上祭灶,他得负责放炮。

  “那你走吧。”尤优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欲进病房。

  “优优,那些东西……”尤良有些讪讪道,“我有车。”

  尤优用后背顿了一顿,关上了病房的门。手机一直在响,尤优挂断所有的来电,关机。心非常冷。尤优却简直想笑起来了。当然,尤良的无耻有他的道理:她不能把他怎么着。而李确单位的那些人之所以乖乖地听从马书记的指派在这里值班,就是因为李确是个能把他们怎么着的领导——是个可能醒来也可能醒不来不过到底有可能醒来的领导。

  手机如死亡一般平静着。尤优的心却闷得一节一节到了喉咙。她又打开手机:她想在此刻找个人依靠。哪怕仅仅是语言上的。她查看着手机里储存的号码,一页一页翻下去。同事,领导,邻居,会议上认识的会友,飞机上认识的飞友,翻到姓程的一列时,她又想到了被删去的程意……不,都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又怎么样?即使是自己的亲哥哥,也连一个晚上都不肯调剂出来。——因为他除了很忙之外,还要负责放炮。

  尤优再次关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朋友。以前,曾经,她有那么多朋友,有那么多可爱的、有趣的、生机勃勃的朋友,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就是从和李确结婚起,渐渐的,她的朋友越来越少,直至全无。有李确的缜密筛选,也有她的主动灭绝。因为她渐渐发现:即便是少女时代最清澈如泉的闺密,每隔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也都会有或大或小的事情来转托李确帮忙。更不用说其他所谓的朋友。如果是友情是一件华衣,李确就是衣服的主体,她不过是这衣服的一道蕾丝花边。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花边撕了吧,她喜欢简洁。

仕途 离婚 爱情不过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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