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简单、干净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能只谈过一两次恋爱。没想到……这一下子出来好几个，哪一个男人能接受……”
“……吴非相，你最好说清楚一点。”
“你还珍藏他们的照片，信件，你念念不忘，时刻等着和他们再见面……上床。我没说错吧?”非相盯着我，被自己的想象刺激得两眼放光。
我明白，非相偷查了我的电脑，他从没放弃对我的怀疑。
“非相，我莲花无愧于你。我三十五岁了，入社会十几年，除了辛酸，就是沧桑，去你妈的纯情玉女!你也并非处子金童，别拿自己当童话世界里的王子。”
“我……这不是对你的过去好奇么，你说的也对……我应该好好疼惜你……我错了，我卑鄙小人……但我真的很爱你。原谅我好吗?老婆?”
非相理亏，又见我凶悍，先软下阵来，蜜语甜言，结束了这一轮争吵。到睡觉时，见到床上的毛巾，他冷了下来，凉了半晌，说道：
“我问你一件事，你别介意。”
“说吧。”
“你……堕过胎吗?”
“是的。”
“几次?我不是故意打探这些……这很重要。”
“两次。”
“啊?!”
吴非相大惊失色，绝望地退向墙壁，身体抵墙的瞬间，怒火腾地冒出他的眼眶：
“是谁，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
“不要揭我的伤疤。过去的事情，和现在没关系。”
非相摸着我的小腹，说：“咱们的孩子呆的地方，被破坏了。”他顿了顿，忍着脾性，说：“告诉我，最后那次堕胎，他叫什么名字。”
非相逼我回想那种不堪，曾努力平息的仇恨被搅动起来，眼前晃动那个伪君子龌龊的面孔，我曾经想要毁了他。最终，我把一切归结于命运。仇恨的包袱太沉，我不想负重生活。
非相充血的眼睛有几分恐怖，完全非理性了。
我说：“别问了，那是我们之前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审判。”
“不，告诉我，他害了我的老婆，毁了我的孩子的窝，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这个人。”
“找到他，又怎么样?”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也想过杀了他，废了他，毁了他……但是，这不理性，也不现实。”
“快说……我一定要知道。”
“好吧……明天告诉你。”我执拗不过，用缓兵之计。
“不行!你不说是吧?那我就按自己的猜测办了。”非相着了魔一样。
我一听，急了，说：“你不要乱来!”
“我知道，一定是李般若。”他说。
“不是，别乱猜。”
“是张无量?那个肥头大耳的傻×?”
非相突然说出张无量的名字，我暗自吃了一惊。张无量功成名就，除了对我的伤害，他在我的感情世界里渺如尘埃。我已经不在意非相私查我历史的卑劣手段。他对张无量的辱骂使我快慰，我好像多了一位战友，突然间对非相生出莫名的依赖。我感到自己渐渐柔弱起来，变成一尾透明的银鱼，落在非相掌中，巴望着委屈与痛苦得到伸张的时刻。
片刻，银鱼张嘴哭了出来，眼泪在掌中积成水潭，淹没它缺氧的身体。
“你点个头，老公一定替你报仇。”
明知非相说的糊涂荒唐话，我仍是感动。我狠点了一下头，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凶恶，涌起目睹张无量家破人亡时的快意恩仇。曾经的苦难与愤怒难以磨灭。张无量得知我怀了他的孩子，停了手机，换了工作，带着老婆孩子搬了新家。那次堕胎，我从死亡边缘侥幸捡命，病了一年多，身体虚弱，单薄如纸。我恨张无量。这恨被文明藏匿，被理性掩盖，被苟且偷生的哲学挤兑。我先前的仁慈是虚假的、软弱的，我对遭遇无能为力，不得不给自己戴上高尚、仁慈、宽容的帽子。如今有风吹草动，内心的仇恨便伺机窜出来，决意夷平仇人的幸福生活。
“老婆，你受苦了。你不用担心，一切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非相情绪平静了许多。“不要伤害那个孩子吧……”我对非相的打算表示默许。让男人们去较量，去清算，没有比这更合情理的了。我内心的快慰与隐忧此起彼伏，我不知道非相的具体解决方法，无论是血腥，还是残酷，张无量终会得到最严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