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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间

时间:2024-03-23    来源:馨文居    作者:田周民  阅读:

  其实,“一张一弛”是师傅们用以保证安全生产、提高工效的“文武之道”。也正因如此,厂里那面让所有车间都眈眈而视的倒三角形金边流动红旗,自“流动”进我们车间,就再不曾“流动”出去。所以,当厂里的王牌产品——小麦收割机如期开进“芒种”后的画乡大地,厂领导以奖励的名义特意给机加工车间分配了一个“跟踪服务队队员”名额,且点名安排在厂领导所带的组里,而这个幸运的绣球恰巧就抛进了我的怀抱。夏收结束,载誉归来,我虽晒成了“黑人”,在师傅和工友眼中却颇有几分“少年负壮气”的赞许。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因为厂里的生产任务一跃而成为全地区同行业的“领跑者”。为了庆贺,厂里成立了一个文艺宣传队,加紧排练一台节目,要献给“难忘1977”。其中的重头戏就是一出小型眉户剧《加钢》。不知怎么搞的,导演认定剧中的聚焦角色非我莫属。而那一阵,我也确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放浪不羁又有大把的时间来挥霍,只要不当班,便会沉浸在管弦齐发的排练场上,在李东民等师傅的导演下,把一个插队延安的北京知青“学红”的形象力求演绎到惟妙惟肖。

  按说,一个“无忧”少年能忘情至此,该是“螭籀荐祥天眷顾”了,哪知东去之江河,亦有逆折之时候,连同报到的时间算足,还不到十个月,冰封十载的高考制度忽然解冻,继而吹皱一池春水,更吹醒了少年酣梦。而这一池微澜初漾的涟漪,很快就在华夏大地摇荡成席卷之势。其来势之凶猛,惊得我们瞠目结舌。好一阵才意识到,目前现状只不过是命运给我抛了一下眉眼,不能说“捉弄”,但真要它青眼一睐,不“调头扬帆重出港,誓与命运搏一场”是绝对不行了。此念一闪,心态发生剧变。先是请求退出文艺队,接着车床对我也失去了诱惑力,文艺队的领导自然是正色拒绝,百般挽留。为了大局,不得已也只好心猿意马地滥竽充数,得过且过了。后来,那台节目如期上演,但想象得出,这只“枫桥之船”都欲解缆出湾了,“夜半钟声”还有什么余韵可言?舞台上,面对“学红”的思想变化,那个部队复员回家,继续用老镢改天换地的大伯有一段忧虑中不失语重心长的唱词:“学红他把老镢递过来,我心中好似延河浪拍崖,他老镢不想修,要把新的买,来了拖拉机,老镢要丢开,一棵树上两个叉,根子是——艰苦奋斗没有真正记心怀。”剧中的大伯意在启发“接受再教育者”的阶级觉悟,而那个“北京娃”也算“孺子可教”,一番教育,一番反思,不但幡然醒悟,认识到了自己请求开拖拉机的错误,而且还把新镢也退了回去,又拿来磨秃了的老镢,高唱着“大伯他给我老镢把传统讲,字字句句记心上……我定要将自己千锤百炼,并要在思想上不断加钢”的忏悔曲,悻悻然上了山去。作为角色,舞台上的知青确已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而作为演员,唱到低抑处,我更是哽咽难声,情不自禁了。台下似乎还响起了一阵掌声,欢乐的观众以为演员“入戏太深”,哪晓得,化妆者竟是为“而今识尽愁滋味”的自己悲伤。走下台,褪去妆,这才发现“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不仅“学红”们扔下老镢,汇入到全国高考的洪流,我也一样是初心既定,万山难阻。再看周围的工友,昔日的笑脸无一不换成了愁眉紧锁的模样,坐卧行走俨然都成了高古的哲人,上班不能全神贯注,下班更是陷入乱局。不是找资料、演习题,便是重回母校,寻求辅导。那样子简直像失途之马,不见出路,然而大势逼人,谁肯错过这个机会?青工们在争先“磨刀”,不少师傅也跟着竞相摩拳,“老三届”的就有好几位。迎面相逢,全是备考的探问;班里班外,也尽是备考的浓氛。所幸师傅、车间领导不但充分理解,还想方设法把尽可能多的时间留给我们,更增人一种使命感。那时正在为一批“摆头”还是“摆座”的工件挖孔。本就重力失衡,而我们又都心不在焉,夹上爪盘的工件不时会甩出来,近则跌落到切屑槽,远则甩出几米外。若非躲避神速,甚或有砸伤的危险。唬得师傅们讶然失声,以至于不敢让我们上床子了。白师本就有心支持韩景卫全力备考,见险象环生,索性就将他的班直接给替了下来。栋梁之材必成重器,景卫不负所望,首考即中,一举成为厂里金榜题名“第一人”。这张合影就是全车间师徒,也可以说是厂里为他的送行照,因为坐在他左右两侧的便是厂和车间的两级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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