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谷牧得知情况后,当即为他们特批了一辆212吉普车,并指示他们坐车考察,加快进度,争取尽快有个明确的结论。
考察队一直使用的是十二万分之一的地图,有关部门又特事特办,批准他们携带五万分之一的地图。这样的地图属于军用地图,也属于国家机密。至今刘荫增还记得很清楚,在这份地图上,每一个村落都有标示。整个考察过程中,这份地图都必须单独存放在保险箱里,不许轻易取出,更不能公开使用。
五根羽毛的希望
1980 年春季,考察队再次西行。
经过两年的考察,他们对寻找朱鹮的认识已经越来越深入:历史上过着南北迁徙生活的朱鹮,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尤其是他们在东部地区跑过后,发现那里的人口密度太大,加上工农业发展较快,环境嘈杂,河池污染,而朱鹮是一种对生态环境要求很高的鸟类,显然不可能在那样一种环境中生活。
与此相反,中西部地区地广人稀,环境闭塞,尽管考察的难度比东部大得多,但恰恰如此,这里藏珠蕴玉的可能性也比东部大得多。在平原地区,一个村庄的人说没有看见过朱鹮,就基本可以确定周边几十里范围内都没有出现过朱鹮。但是在中西部地区——尤其是在秦岭山区,往往隔一条山沟,所见所闻就会有明显的差别。
5月中旬,考察队沿着黄河,自东向西进入秦岭北麓的浅山丘陵区。天下大雨,前行的步伐时时受阻。按原定计划,他们准备在陕西周至县的西南、太白山主峰的东侧翻越秦岭,之后曲折南下,一边考察一边往洋县去,但是没想到暴雨不止,山洪大面积地冲毁了公路,这就迫使他们改变计划,直接向西。
经宝鸡,赴天水,到兰州。
在兰州,他们接触到兰州自然博物馆的一位工作人员。完全是不经意间,这位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他曾于20 世纪70年代初参加过甘肃省野生动物资源调查,那次调查中,他在甘肃东南部康县一个叫岸门口的地方见到过朱鹮!
甘肃康县!又是甘肃康县!
岸门口是一个地名,距离康县县城约10公里。
考察队夜以继日地赶到岸门口,发现这里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岸门口是康南林业总场所在地,已经建起了木材加工厂和算盘厂等。尤其是木材加工厂,电锯整天都在尖利地嘶吼,再加上周边水田大幅减少,污水急剧增多,所有这一切,都预示着朱鹮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了。
经过反复观察和走访,他们确认,岸门口已经没有朱鹮了。
刘荫增不死心。
他们先是去各县乡的土畜产品收购站打听——许多人打了哺乳动物和鸟类,除过剥皮割肉供自己使用和食用,再就会出售给土畜产品收购站。
其次是去山区一些三线工厂打听。
从20 世纪60年代开始,秦岭山区陆续迁入了一些三线工厂。这些工厂的工人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可以用厂里现成的材料和机器为自己制造猎枪。一旦有了猎枪,打猎就蔚然成风。不少职工稍有闲暇,便端着枪四处打猎。真正打那些凶猛的野兽,需要潜入深山,也需要面对危险,一般他们不敢,于是优哉游哉地打鸟就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这天,考察队走进了一个三面环山、周边环境和植被都很好的工厂。听说他们是中国科学院的考察队,是专门来寻找一种鸟的,全厂员工顿时兴致勃勃,不少人热情地把平时积攒下来的一扎扎鸟羽拿给他们看。
多年后,刘荫增写文章记录了这一刻:
在数百根各色鸟羽中,我们发现了一根朱鹮的第五枚初级羽毛!我的眼睛亮了,潮湿了,继续仔细察看,竟然又找到了一根飞羽和三根尾羽!
“你们什么时候看到过这种鸟?在什么地方?”我们急急地问。
朱鹮羽毛的收藏者告诉我们,大概是四五年前,夏末的一天早上,他在山脚下的水田中见到三只这样的鸟,起初以为是白鹭。那鸟儿见有人走来,倏地向河边一棵大树上飞去,他一眼就看中了那美丽的白里透红的羽毛,便蹑到大树较近处,举枪射击。
这位工人告诉刘荫增:当天他打死了一只,把鸟儿拎回来后,大家都觉得好看,却不知道它叫什么。
又告诉刘荫增:之所以打鸟,就是为吃肉。后来他尝了一下这种鸟的肉,不好吃,不过羽毛很好看,所以把羽毛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