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呐。王冬生嘀咕着，终于把猪苗塞进蛇皮口袋，重新背在肩上。
我把他们送到码头，看这对父子上船并离开，蛇皮袋老在王冬生肩头扭动，他不断地调整姿势去适应那只活蹦乱跳的猪苗。艄公把马达发动了起来，嗡地一响，舷侧泛着油光的死水都被搅动，一股子水腥冲进鼻子里，我打着喷嚏看着船晃荡着离开。
胡胖悠闲地等待着结婚那天的来临。他是脸上藏不住的人，一张脸就是晴雨表，现在他也经常把学生撂在教室里考试，自己站在走廊上，倚着栏杆抽烟，闪动的眼光显然是憧憬着未来。他也时常发笑，懒得去抓学生舞弊。以前他很喜欢抓，他把那当成是学生在跟自己捉迷藏。现在不抓了，他乐呵呵地看着学生们你抄抄我我抄抄你，说不定都错成一团了。
他越来越喜欢呆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端着饭盆吃饭，或者抽烟，眺望着学校大门口。皎皎说不定某个时候就来。他们没有约定，但临近新婚，她来学校看他的次数自是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他会强烈要求我站在走廊上陪着他。放学的时候，走廊上空空荡荡，充满尘埃。我俩缓慢地抽烟，为了让烟杆尽可能燃得慢，我们先把烟杆舔湿，有时候湿得难以点燃。他给我描述他和皎皎做爱的情况。他的表情亢奋，有时候竟告诉我，这种事情，回忆起来往往比事发当时能咀嚼出更多的滋味。
有一次他说得特别投入，眼里闪烁着幻觉，说完之后停了数分钟他才还过魂来，问我能不能为他写首诗。结婚的时候，他想把几首诗写在给皎皎的礼物上。——姚志，穷人总得想穷办法。他对我说，给她的东西可以不值钱，但要是写几首诗在包装纸上，会显得礼轻情义重。有时候，这些不要钱的手段很管用。何况，皎皎还小，没见过世面，尚能被这些东西暂时糊弄。
我摇晃着脑袋，晃了半天，一片空白。我脑袋里再也没有诗了。趴在走廊栏杆上，我想起以前诗兴勃发，一天写的诗比小便次数还多时，偶尔也会想如果有一天写不出诗，我该怎么办?而现在，写不出诗的感觉却是如此顺其自然。
这时有个女孩出现在操场上。胡胖当然眼前一亮，随即暗淡下去。那女孩是胡伊，她最近，就是最近，她条子像是又猛抽起一截，凹凸感也严重加强。恋爱中的胡胖现在看别的女孩，能够摆出云淡风轻的从容状态，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急不可待。他说，姚志，我给你出个谜语，你猜猜。小胡(他拿手指往下面一指)轧马路，打一国名。
中华人民共和国?
不对。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酋长国?
塔利班不会搭船过去闹事吧?
北爱共和军，他们总有办法的。
我想了一会想不出来，我不知道胡伊轧马路这件事，竟能和境外某个国家扯上联系。问他，他告诉我，伊拉克(客)。我吐吐舌头，说，胡胖，你马上就要结婚生孩子了，留点口德。正说着话，我们都看见一个孩子朝胡伊站立的地方移动。这很明显，我们站在三楼之上，视野开阔。从我们的视角看去，操场上就只有那两个点，一个静止，一个移动。我看见了王红旗，下意识地闪到廊柱后面，而胡胖在笑我。他说，你怕你的学生?我说，我只是不想管。马上毕业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往下看去，两人已经一前一后朝校外走，留给我们的是两具背影。和胡伊相比，王红旗难免显得有些单薄。
再接下来，皎皎又从门洞处出现了。胡胖隔着老远朝她挥手，急匆匆地下楼，把我独自扔在楼上。
晚上，12点左右，我差不多睡了的时候手机卿哐响了一下。短信的信号音是被谁调过来的，我还不太适应。拿起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胡胖。我估计这会儿工夫他已经正在幸福中了，竟然还有心思给我扔短信，是不是要同我分享他的美妙感受，同时害我嫉妒?他问我睡了没有，并叫我不要打电话，回短信。短信一毛钱一个，打电话一毛五一分钟。一个短信只能写七十字，1分钟时间里彼此的嘴皮可以弹动出两百多个字音。我回，不睡又怎么样，到你那边去坐坐?他又来了一条短信，你过来，不是要进我这里面。我的屋顶上有小孩。他妈的，他们已经发育了，把我和皎皎当成毛片看。他妈的，我又不是生物老师，这些糟狗日的竟然把我当毛片看。我发短信问他，确定是人爬在上面?不是猫撵老鼠?再说，你俩顶多也就三级片，不至于是毛片吧?他回信，帮帮忙，那小孩正在我屋顶上面，抓住你就晓得不是猫了。我和皎皎，我想应该算是毛片，我们很激情四射的哟。